??第八十九章许臣归家
第八十九章许臣归家
七月初的一个清晨,两辆马车于雨幕中驶入京城,直奔皇宫。孟辞掀开帷幔,看着街景在朦胧的水汽中往后飘去,一时恍惚,怔怔出神。沉鱼见她发呆,也跟着掀开帷幔一看,心中亦是感慨,转头对孟辞嘟囔:“景色依旧,突然就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可人都还没见到呢,怎么能有这种感觉,难不成是因为下雨?”说着“嗐”了一声,又道:“我怎么也成会感慨的人了,定是跟姑娘学的。”孟辞放下帷幔笑道:“你看,这不就是物是人非?”沉鱼想想也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她这三年变了不少,更遑论旁人。“哎,终归是在肤施县生活了三年,我到现在依旧挺舍不得,那里的人虽比京城蛮横,但大多都是想什么便说什么,看什么便是什么,简单。虽说刚去时衙门里的人不待见我们,但后来也是打成一片了,送我们离开时邹县丞还偷偷抹眼泪,我笑话他,他还不承认。”“是啊。”孟辞回忆往昔,神色温柔,“毕竟耗费了诸多心血,我也舍不得。”二人回忆着肤施县的种种,不多时便该下车了。孟辞撑伞下车,回头对沉鱼道:“等我回去。”二人道了别,孟辞同周子墨一同去武英殿见皇帝。孟辞进殿时余光转了一圈,此刻武英殿聚集了改革派几位要员,唯独缺了沈淮序。她虽想见他,却又怕二人的桃色流言搅乱殿中肃穆,或许沈淮序也是为了避嫌才没有出现。孟辞暗暗松了口气,掀袍跪下行礼。“起来吧。”承平帝稳坐上首语气平淡。孟辞擡头迎上皇帝褪去稚嫩的面容,不免心有所动——果真是物是人非,陛下威严更甚。“你且将这三年在肤施县改革的成效转述给诸卿。”孟辞恭敬应是后从容地将近年在肤施县的作为一一阐述,从一开始的整治流民到离开肤施县前的鼓励百姓利用当地资源和新修好的路与各地通商,收效和弊端无一不详。几位大人知道在肤施县实施的举措,但由孟辞这个亲历者阐述时,不免听的肃然起敬,似乎制定者和实施者在某个时刻把酒言欢,为同一理想奔赴。原先觉得孟辞是依仗沈淮序才有这番作为的人自觉形秽,不由自问…
七月初的一个清晨,两辆马车于雨幕中驶入京城,直奔皇宫。
孟辞掀开帷幔,看着街景在朦胧的水汽中往后飘去,一时恍惚,怔怔出神。
沉鱼见她发呆,也跟着掀开帷幔一看,心中亦是感慨,转头对孟辞嘟囔:“景色依旧,突然就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可人都还没见到呢,怎么能有这种感觉,难不成是因为下雨?”说着“嗐”了一声,又道:“我怎么也成会感慨的人了,定是跟姑娘学的。”
孟辞放下帷幔笑道:“你看,这不就是物是人非?”
沉鱼想想也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她这三年变了不少,更遑论旁人。
“哎,终归是在肤施县生活了三年,我到现在依旧挺舍不得,那里的人虽比京城蛮横,但大多都是想什么便说什么,看什么便是什么,简单。虽说刚去时衙门里的人不待见我们,但后来也是打成一片了,送我们离开时邹县丞还偷偷抹眼泪,我笑话他,他还不承认。”
“是啊。”孟辞回忆往昔,神色温柔,“毕竟耗费了诸多心血,我也舍不得。”
二人回忆着肤施县的种种,不多时便该下车了。
孟辞撑伞下车,回头对沉鱼道:“等我回去。”
二人道了别,孟辞同周子墨一同去武英殿见皇帝。
孟辞进殿时余光转了一圈,此刻武英殿聚集了改革派几位要员,唯独缺了沈淮序。
她虽想见他,却又怕二人的桃色流言搅乱殿中肃穆,或许沈淮序也是为了避嫌才没有出现。
孟辞暗暗松了口气,掀袍跪下行礼。
“起来吧。”承平帝稳坐上首语气平淡。
孟辞擡头迎上皇帝褪去稚嫩的面容,不免心有所动——果真是物是人非,陛下威严更甚。
“你且将这三年在肤施县改革的成效转述给诸卿。”
孟辞恭敬应是后从容地将近年在肤施县的作为一一阐述,从一开始的整治流民到离开肤施县前的鼓励百姓利用当地资源和新修好的路与各地通商,收效和弊端无一不详。
几位大人知道在肤施县实施的举措,但由孟辞这个亲历者阐述时,不免听的肃然起敬,似乎制定者和实施者在某个时刻把酒言欢,为同一理想奔赴。
原先觉得孟辞是依仗沈淮序才有这番作为的人自觉形秽,不由自问为何要因她是个女人就把她看低?她能做到这一步,比在坐的大多数都强。
眼看诸卿双眼冒光、精神抖擞,承平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孟卿,你在肤施县殚精竭虑、爱名如子,就连延安知府都上疏赞扬过你。朕是赏罚分明之人,你既有功,那就当赏,你可有所求?”
承平帝不禁翘起一条无形的尾巴,心想:你定不敢有所求,等会儿我再说把你迁回京都任职,你不得千恩万谢,为新政赴汤蹈火?
孟辞再次跪下,伏身以额贴地,庄重道:“臣别无所求,伏请陛下允臣恢复本名,许臣归家。”
殿外雨水的哗啦声由远及近,愈发大了,殿中一时只能听见雨声。
皇帝刚端起的茶碗泥鳅似地滑落,瓷器碰撞的叮当声在沉静的殿内尤为刺耳。
“你说什么?”
“伏请陛下允臣恢复本名,许臣归家。”
承平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那个不惜以命搏前程的人此刻竟要放弃升官的机会,辞官回家?
他面色不虞地看了下首的周子墨一眼,见其微微摇头,似在说“劝过了但没用”。
承平帝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道:“你今日的决定,对不起这些年的艰辛。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抓不住,就再也没有了。”
孟辞挺直背脊,坦然道:“臣以为,能走到今日已是幸运,臣并非不愿为家国奉献,只臣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做,更重要的人要见。”
若不是想给肤施县的百姓一个交代,孟辞两年前就不想干了。与其再被人当作棋子随意摆布,不如回苏州当个教书先生,亦或是做别的是,又是另一番天地。
承平帝静静看了孟辞片刻后倏然冷笑,原来沈淮序那厮不是为了避嫌,是早知孟辞起了致仕之心,不想被诘问,又或是不想面对罢了。
“好得很。”承平帝突然有种棋子从手中挣脱的愠怒,但他不可能开口让孟辞留下,更不能让孟辞再有反悔的机会,摆摆手道:“你日后求谁都没用。”
说着对内阁的人道:“即刻拟旨,罢免孟辞官职,日后再不能踏入京都半步。”
周子墨一惊,忙跪至御案前,“陛下,孟清和虽不识好歹,臣以为罢免其职即可,不得入京未免太过苛刻。”
“你再多嘴,朕连你的官职也一起革除。”
周子墨正欲再辩,孟辞朝他摇了摇头,随即叩谢天恩。
承平帝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一眼都不愿意留给诸位臣子。
承平帝态度如此,除了周子墨没人不敢与孟辞说话,只深深看她一眼,唉声叹气地走了。
天大的好机会,怎么就放弃了呢?
孟辞和周子墨各执一伞同离宫,路上却沉默无言。
周子墨想不明白孟辞为何如此决绝,明明可以从长计议,却还是愿意以永不入京的代价致仕。曾经想位极人臣的理想,就要放下了吗?
他试图理解并遵从孟辞的想法,终于在无奈中将自己说服。罢了,以后他去看她就是了,正好苏州他还未去过。
分别之际,周子墨沉沉地看了孟辞一眼,“待雨停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那是自然。”孟辞知道周子墨难受,不敢表现出伤怀,笑着道:“你说过要请我吃香的喝辣的。”
“好说好说。”周子墨笑得僵硬,“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孟辞说着往与周子墨相反的方向走,“我自己一个人走一会儿。”
周子墨站在原地,看着孟辞逐渐缩小的背影,手心被伞柄硌得生疼,突然往前艰难地走了两步,扬声道:“谢鸢,往后无论如何,都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