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歌尽倾君

夜深声寂，长街上只有一处人声鼎沸，烛灯盏盏。窈窕妩媚的姑娘们在门口招呼，迈着婀娜的步子引客人们往里走，远远就闻到一股子脂粉味扑面而来，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格外醒目——贵香阁。

姑娘们都一个个靡颜腻理，分花拂柳。这里是爷们们消遣的地儿，来者不是这个员外就是那个浪荡子，但是他们共同之处就是，很有钱。

晏斯年穿着一身灰布短打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并没有人拦住他，也没有人调侃他，因为贵香阁的人都知道他是双秀的座上宾。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二楼，晏斯年有些紧张的轻声叩门，“双秀姑娘，你在吗？”

“我在呢公子，进来吧。”

晏斯年得了应允，直接推门而入，双秀上身着白玉色蜀衫和天水碧玉锦，花纱水裙泄在脚边，耳上挂着玉色拉长石玦，细腰曼妙系着攒花结长穗宫绦，妍姿艳质，绿鬓朱颜。

“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朱唇轻启，柔美的声音唤回了晏斯年的痴绪。

“啊，我、我，”晏斯年蹑手蹑脚的关上门，低着头嘟嘟囔囔。

“你怎么了？”双秀起身问道，“先过来坐下吧。”

“.好，”晏斯年搓着衣角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说说吧，”双秀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发生什么了？”

晏斯年抬头看她半晌，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喝出了壮士断腕的气势，砰的一声将茶盏摔在桌子上，双秀吓得忍不住后退一步，差点挤出了双下巴。

“若是我离开了，你会等我吗？”

双秀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公子所言，是什么意思？”

“我的师傅，其实是平沙将军。”晏斯年泄气的摇摇头，“你不要惊讶，其实我也还没能接受得了。”

“想不到威震四方的平沙将军居然是从小把我养大的师傅，可是事实如此，有的兄弟选择归家，我只能选择跟随。”

“公子果然忠肝义胆。”

双秀只是从善如流的夸一句，晏斯年却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吃醋了，噌的一下站起来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无处可去罢了！并非是想抛弃你的！”

“啊这样，”双秀没有多惊讶，很多事情她比晏斯年知道的还要早很多，只是这反应着实让自己难以应对。

“我明白的，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确实明白精忠报国的都是好儿郎，”双秀微微一笑，“莫要介怀，当令人敬佩。”

“那你愿意等我吗？”晏斯年突然拉住她的双手，“你相信我，我归来时必将赎你出阁，娶你为妻！”

双秀诧异的睁着眼睛，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悲伤，咬着牙道，“公子要娶我，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愿意吗？”晏斯年的手握得更紧，掌心甚至已经渗出汗来。

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你能不能，有没有那个机会。

双秀不能，她也没有那个福分。

“我、不、愿，”双秀一字一顿的说完，用力甩开晏斯年的手，“你走吧。”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师傅待我也是恩重如山，不论我又没有去处，也不能不报这个恩。”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真心可鉴，可愿给我一个机会？”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为什么又来了？”双秀的眼眶通红，说话的声音微微发抖，“若非如此，咱们也不会到今日这一步！”

这一步？晏斯年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只顾表明自己的真心，“你相信我，我会待你好的，也许现在我一无所有，可当我回来之时功名加身，一定会明媒正娶，将你接出去！”

“虽然琵琶仙之名远扬，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呆在这里的对吧？你流风回雪，却也想做琼枝玉树，在这也只是身不由己，对吗？”

双秀皮肤本就雪白，哭起来的时候眼尾红的更加明显，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

晏斯年的语气立马又软下来，“我是真心想与你白头偕老共度此生，我知道是高攀了，但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身不由己，双秀从小到大都被这四个字捆绑着，什么琼枝玉树，自己向来是苟活于世，怎敢高攀晏斯年这单纯的小公子？

那份灼热的敢情，自己就已经不配了。

烟花之地的女子，再怎么洁身自好，终究是泥潭之中摸爬滚打，上不了台面。

更何况自己已经做下错事，没有回头之路了。

“不，我本就是一滩淤泥，我只配在这烟花之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晏斯年目瞪口呆，浓重多有的想法一瞬间被抽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你自作多情，”双秀狠狠的说道，“走吧，不必再来找我，今世你我注定没有缘分。”

晏斯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不喜欢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呢？自己许的一世清欢，也许本就不怎么值钱，不值得双秀等待。

可是晏斯年不想放弃，颤声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又如何？假意又如何？”双秀拿起桌上切水果的小刀，泪水顺着脸颊滴到衣袖上，“你我割袍断义，往后情谊不再！”

呲——

衣袖的一角落地，像一片雪花，飘飘摇摇。

门外人声依旧，姑娘们的娇嗔，嫖客们的甜言蜜语，都清晰无比。

晏斯年整个人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凉水，如坠冰窟。

“走，走啊！”双秀一向端庄，此时却发疯般的将小刀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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