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变了
日子原本如静谧的湖水般还算平和，然而，1993年12月，随着我的降生，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母亲每每回忆起那个时刻，眼中总是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挑战的节点，新生命的诞生本应带来无尽的喜悦，可谁能想到，这竟成了家庭变化的开端。
听母亲说，从那时起，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大伯和大伯母，这两个并非良善之辈，在父亲耳边不停地吹着邪风，用那充满偏见的话语，诉说着生女儿的种种不好。在那个重男轻女思想如巨石般沉重的年代，父亲那原本就不坚定的心，轻易地被这些谗言所蛊惑。他狠心地抛下了我和母亲，转身投入大伯家的忙碌中，只为给他们挣钱。
母亲，这个坚强的女人，从此独自踏上了艰辛的育儿之路。她毫不犹豫地拿出在娘家辛苦积攒的那一点点钱，只为了能买米喂养我。生活的重担压在她那柔弱的肩头，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她用自己的坚韧，一点一点地将我养大。父亲偶尔回来，脸上却满是不耐烦，仿佛我和母亲是他急于摆脱的负担，甚至都不愿意抱抱我这个渴望父爱的孩子。
那时小小的我，心中充满了对父亲关爱的渴望与期盼，可他的冷漠如冰，让我和母亲在孤独与困苦中苦苦挣扎，生活的艰难与父亲的冷漠，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我们。然而，母亲始终没有放弃，她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用那柔弱却又无比坚强的身躯，为我撑起了一片广阔的天空。
每次看到母亲回忆往昔时那满含泪水的双眼，我的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感慨与敬佩。真的很难想象，她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和勇气，一个人将我抚养长大。她的爱，如同涓涓细流，在岁月的长河中默默流淌，滋养着我的心灵，让我在困境中也能茁壮成长。
时光悄然流逝，两三年的光阴匆匆而过。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父亲终于在某一天再次出现在了这个家中。那时的我，年仅四岁，对世界还充满着懵懂与好奇。
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母亲以她那坚韧的身躯，迎来了新的生命——我的妹妹。然而，这个新生命的降临，并未给家庭带来太多的喜悦。原本一直渴望生个男孩的父亲，在看到妹妹的那一刻，满心的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沮丧与无奈，甚至在那一瞬间，差点狠心地决定不要这个妹妹。
可是，父亲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在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后，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走向被放在一旁的妹妹。父亲弯下腰，轻轻地把妹妹捡起来，如同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将她紧紧地抱在火炉旁，让她能够感受到温暖。那跳跃的火苗，映照在父亲和妹妹的身上，仿佛也在努力融化着父亲心中的坚冰。在这一刻，父亲的举动虽然带着深深的无奈，但那隐藏在其中的一丝温情，却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为这个原本有些冰冷的家，增添了一抹复杂而又温暖的色彩。
然而，世间的好景往往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仅仅过了几个月的时间，那曾让人以为生活即将步入安稳轨道的短暂安宁，便被无情地打破。父亲如同被恶魔附身一般，开始变本加厉地对待温柔善良的母亲，自此，母亲那原本就充满坎坷的人生，又被推入了更加可怕的噩梦之中。
每当父亲从外面归来，哪怕只是听到了一句稍不顺耳、他不爱听的话语，便会立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怒不可遏地与母亲展开激烈的争吵。母亲，那个一直坚守着自己尊严的女人，不甘心无端被指责，试图勇敢地跟他理论，期望能以理服人，让父亲明白自己的无辜。然而，等待她的却不是理解与和解，而是父亲那如狂风暴雨般的暴力。
小小的我，在这一片混乱与恐怖的场景中，犹如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幼苗，完全不知所措。我什么也不懂，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看似和睦的家会变成这般模样。我只能无助地哭泣，那一声声啼哭中饱含着恐惧与惊慌。每一次看到父亲扬起的拳头和母亲绝望的眼神，我的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我害怕极了，害怕这个家会在瞬间崩塌，害怕失去母亲的温暖怀抱。而母亲，在父亲那毫无理智的暴力之下，被打得遍体鳞伤。她那原本细腻光滑的肌肤，如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仿佛是一幅被肆意破坏的画卷；她那曾经洋溢着温柔笑容的面庞，此刻只剩下痛苦与绝望的扭曲。她的眼神中，曾经的希望之光已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每一道伤痕，都是父亲残忍的见证；每一滴泪水，都是母亲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楚。这个曾经承载着爱与温暖的家，如今却如同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都有被汹涌的海浪彻底摧毁的可能。
二伯家紧紧挨着我们家而居，两家门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场地，毫无遮挡之物。也正因为如此特殊的位置关系，使得两家之间的矛盾冲突犹如家常便饭一般频繁发生，不是激烈地争吵得面红耳赤，就是冲动地大打出手，一片混乱。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不知为何，人们的情绪似乎总是格外容易被点燃，仅仅因为三言两语的不合，便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一般，瞬间引发激烈的争吵，紧接着往往就会演变成毫无顾忌的打架。
清晰地记得在我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原本我正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熟睡得无比安稳。然而，突然之间，门口传来的一阵激烈的吵架声犹如惊雷一般，瞬间将我从睡梦中惊醒。仔细一听，原来是父亲和母亲又与二伯二伯母发生了争执。心中充满恐惧的我，一边哭着一边急忙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四周被浓稠的黑暗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混乱的场面中，人们的情绪愈发激动，他们开始互相推搡、扭打。在这激烈的争斗中，那一架沉重的铁楼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轰然倒下，不幸的是，那铁楼梯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头上。刹那间，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心急如焚的家人连夜将我紧急送往医院。在医院里，医生们争分夺秒地进行着紧张的治疗，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格外漫长。幸运的是，经过一番艰难的救治，我最终捡回了一条命。此事过后，我们家怀着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毅然决然地将二伯家告到了当地的派出所，期望能够得到公正的解决。然而，让人失望的是，似乎二伯家托了关系，找了门路。在各种复杂的因素影响下，这件事情最终竟然不了了之。那一次可怕的经历，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和阴影。它让我对那个时代的人情冷暖、社会现实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也让我在成长的过程中，始终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困惑与思考。
后来，时光悄然流转，二姑和小姑都纷纷踏入了婚姻的殿堂，各自嫁作人妇，开启了属于她们的全新生活旅程。经过家人们的认真商量与探讨，父亲的继父最终决定来到我们家，与我们一同生活。
起初的那段日子里，父亲的聋哑叔叔也一同住在我们这里。但考虑到长期的照顾问题，经过大伯、二伯家和我们家的共同商议，决定由三家轮流照顾这位特殊的长辈。每家负责一年的时间，如此循环往复。每到过年的时候，叔爷便会整理好自己简单的行囊，在家人的陪伴下，前往下一家生活。年复一年，这个传统从未被打破，仿佛成了一种特殊的家庭仪式。
叔爷虽然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但他的内心却无比澄澈，对周围的一切都有着清晰的感知。他就像一本无言的书，虽不能发声，却用行动书写着自己的故事。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是非善恶，对于家人给予的关爱和照顾，他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回应着这份温暖。
每天，叔爷都会早早地出门，踏上那熟悉的小路，去山林中拾柴。他迈着坚定的步伐，仔细地寻找着合适的木柴，仿佛在进行一场与大自然的对话。拾完柴后，他又会来到田野边，辛勤地割猪草。那一把把鲜嫩的猪草，是他对家庭生活的一份贡献。叔爷虽然身体有残疾，但他的勤劳和坚韧却成为了家庭中一道独特而又温暖的风景，激励着每一个人珍惜生活，关爱家人。
后来的日子里，继祖父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重任。每天，他都会温柔地陪伴在妹妹身旁，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而我，就如同母亲的小尾巴一般，她走到哪里，我便紧紧地跟到哪里。在我的身旁，总是挂着一个小小的背萝，那背萝里面空空如也，于我而言，它不过是一个玩具，我背着它，在母亲的身边蹦蹦跳跳，享受着那片刻的童真与欢乐。
时光悄然流转，在我六岁那年，母亲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送我去读书。或许是因为母亲自己目不识丁，深深体会到了没有知识的无奈与困苦，所以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渴望我能够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母亲每天都会亲自送我去学校。清晨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母亲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朝着学校走去。送完我之后，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地里，继续辛勤地劳作。
而父亲呢，与勤劳的母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常常沉浸在睡梦中，迟迟不愿醒来。每次都要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才会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干农活。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我们所生活的地方附近几乎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可供选择，也没有地方可以挣到钱。如果不依靠种地来获取粮食，那么真的很有可能会面临饥饿的威胁，甚至被饿死。然而，父亲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生活的艰难，他依旧好吃懒做，整日无所事事。更让人痛心的是，他还经常对母亲实施家暴。
每一天，我都生活在无尽的害怕之中。每当父亲对母亲大打出手的时候，继祖父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劝架。可是，继祖父年事已高，身体也渐渐虚弱，他根本无法拉住愤怒中的父亲。他只能无奈地看着父亲施暴，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而母亲，在遭受了父亲的殴打之后，身心俱疲。她的身体布满了伤痛，每一处伤痕都是父亲残忍的见证。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下，母亲依然没有放弃我们姐妹俩。她拖着那疼痛的身体，默默地照顾着我和妹妹。她用自己的坚强与爱，为我们撑起了一片虽然艰难却充满温暖的天空。在这片天空下，我们姐妹俩紧紧依偎在母亲身旁，感受着她那深沉的母爱，努力在这充满苦难的生活中寻找着一丝希望的曙光。
难以想象，在那样的艰难岁月里，当时的母亲内心该是多么的绝望与煎熬啊。生活的重负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方面，要面对好吃懒做且时常施暴的父亲，忍受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另一方面，又要承担起繁重的农活和家庭琐事，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操劳。
或许，真的只有我和妹妹是她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希望吧。母亲心中定然无数次地想过，要是她丢下我们不管，那我们姐妹俩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悲惨模样。也许会在饥饿与恐惧中挣扎，也许会在冷漠的世界里迷失方向。一想到这些，母亲便狠不下心来离开。所以，她一忍再忍，即便心中满是委屈与痛苦，却依然选择坚守。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辛苦地维持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在母亲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母爱的伟大与坚韧，她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虽然微弱，却始终为我们照亮前行的道路，给予我们温暖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