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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翼折痕

冰翼折痕

【心理学札记】

“创伤记忆的闪回是边缘系统的暴动——杏仁核在咸腥海风中嗅到产房外的酒瓶碎裂声,海马体将消毒水汽味编码为缝合线穿透皮肉的灼痛。当患者与恐惧劈面相逢时,治疗师的共情需如手术刀般精准:过度介入会成为激活镜像神经元的毒剂,理性抽离则可能斩断前额叶皮层艰难重建的认知丝线。记住,共情是双面刃,一面映照救赎,一面倒影自戕。”(摘自江蓝雪诊疗手记)

“蓝雪!”电话里炸开的声音惊得窗帘微微颤动,兰心莹特有的清亮嗓音裹着电流声传来,“昨晚的热搜你看没?快炸了!纪沉舟下月初八要在‘极光号’办订婚宴!”

江蓝雪把手机拿远了些,瞥见窗帘缝隙里渗进来的晨光在墙上游移。周日清晨六点,空调液晶屏闪着25c的蓝光。蚕丝被滑腻地缠在腰间,还裹着昨夜空调房里蓄积的凉意,江蓝雪翻身的瞬间,后颈已沁出薄汗。纱帘筛进的金色晨光里浮动着细小尘埃,远处早蝉的嘶鸣刺破玻璃窗。

她翻了个身,凌乱的长发铺满鹅绒枕,“我早就知道了,”尾音拖得绵长,带着未醒的鼻音,“倒是你,太阳还没晒屁股呢就......”

“都六点了!”电话那头隐约能听见清脆的鸟鸣,“我都出来晨跑了,你闻闻这空气——”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兰心莹的声音陡然拔高:“小心!没长眼睛啊!”

江蓝雪嗤笑出声,屈起膝盖顶开滑落的薄被,真丝睡裙肩带歪斜着滑到手肘,“兰大小姐这是要当滨江路晨跑女神?上回见你早起还是大一期末考...”

“嘘——”电话里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声,兰心莹压低嗓音,“猎物出现,我要去围追堵截了,”她顿了顿,“今晚八点老地方见!”

通话戛然而止,只剩忙音在晨光里震颤。

江蓝雪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发了会儿怔,赤脚踏上冰凉的胡桃木地板时,瞥见梳妆台上昨夜未合的眼影盘。十二种蓝安静地躺在晨曦里,最右侧的孔雀蓝碎了一角。

蝉鸣在纱窗外忽远忽近地起伏,江蓝雪跪坐在地板上。褪色的樱花日记本摊在左膝,青苔色缎面日记本搁在右膝,两本册子中间散落着泛黄的老照片。

大姐的字总是力透纸背,把《美少女战士》临摹稿的边角戳得千疮百孔;二姐的簪花小楷则蜷缩在《红楼梦》摘抄的缝隙里,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

“2005年3月12日,今天领到玩具厂计件工资,给小妹买了草莓发卡。”墨迹在“莓”字上洇开一团,江蓝雪用尾指摩挲那个早已干涸的墨团,指腹传来光阴浸泡过的粗粝。

记忆像突然按下播放键的旧录像带。初中午休时,三个女生把她堵在厕所里。“穷鬼戴假钻!”为首的林倩扯下她发卡,“当啷”砸在瓷砖上,“我帮你检验纯度啊。”江蓝雪记得自己是如何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拧,将人摔在洗手池上。几个女孩的尖叫声中,她拾起发卡尖锐的断口,在林倩的手背划出血线。

蝉鸣突然穿透回忆。江蓝雪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发现日记本边缘已被捏出褶皱。她放下大姐的日记本,又翻开二姐的日记。

翻到二姐的日记末页时,钢笔突然划破纸面:“书上的恋爱是美好的,要经过暧昧,塞情书,偷偷牵手的脸红、拥抱,……可是,这一切我都不会有了。我该死!”后面被反复涂抹成墨色的漩涡。江蓝雪拾起二姐的照片贴在胸口,穿着汉服的二姐正在桃树下拈花浅笑。

大姐,梦想成为一名漫画家,却为撑起整个家早早辍学打工。

二姐,以古典文学填充着自己的青春岁月,却遭遇了最无耻最龌龊的羞辱。

江蓝雪轻抚照片上大姐和二姐的面孔,姐姐,我已经长大,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会为你们报仇。

江蓝雪的手触碰到大姐日记本的封底,似乎过于厚了一些。当裁纸刀划开大姐日记本麂皮封底时,夕阳正把百叶窗的刻痕烙在地板上。一个银色u盘赫然显露。

她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有几段视频:

1.【午夜码头·2010年2月18日】

镜头剧烈摇晃着穿过咸腥的海雾,纪氏海运07号集装箱的铅封被液压钳剪断。成摞的白色泡沫箱里,蓝色玻璃药瓶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戴渔夫帽的男人用瑞士军刀撬开木箱,药瓶标签印着"维生素b12注射液",瓶身液体却在晃动中折射出海水般的钴蓝色。

2.【地下停车场·2010年3月5日】

行车记录仪视角里,纪氏制药的冷链车正与殡仪馆灵车并排停放。穿防护服的人员将贴着"实验废料"的银色金属箱转移至灵车冰棺,某个颠簸中箱盖震开缝隙,露出半截青灰色的孩童手臂。背景音里打火机啪地燃起,纪萧风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些‘志愿者’可比小白鼠听话多了。"

3.【孤儿院仓库·2010年4月14日02:17】

夜视模式下的监控泛着惨绿。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用钢笔尖戳着消防栓压力表:"三天后消防演习,我要看到真正的火。"工人将崭新的干粉灭火器换成锈迹斑斑的替代品时,仓库排风扇格栅后闪过半张苍白的脸——江露薇举着的手机镜头正对焦在男人胸牌"周慕白"上。

4月14日,大姐死亡的前一周。

江蓝雪拔下u盘。她把银色密钥举向窗外炽烈的夕阳,u盘在指间熔成一道金线。手机通讯录在指尖滑过七次,最终按下"纪沉舟"时,黄昏的闷雷碾过城市天际线。

“我现在过来。”电话那端传来迈巴赫启动的轰鸣,纪沉舟的声线像冰镇过的西瓜汁,“别让第三个人看到那个东西。”

二十分钟后玄关响起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纪沉舟倚着门框扯松领带,江蓝雪将u盘递给他,“我没有备份,怕不安全,你收好。”

“好,”他随手将u盘放入口袋,“晚上有什么安排?”

“约了朋友。”江蓝雪用尾指勾开黏在唇上的发丝,玫瑰色唇膏在马克杯沿留下半枚唇印。

纪沉舟轻笑一声,“那明天见。”转身时雪松香缠住她脚踝。

霓虹初绽时,江蓝雪旋开水红色唇釉,镜面折射出十八种不同的红。羊毛细刷扫过唇峰时突然顿住——这个色号与大姐日记里草莓发卡的粉水晶如出一辙。她蘸取冰蓝色眼影抹在眼尾,碎钻般的闪粉簌簌落在颧骨,像眼泪冻结在融化的冰川。

墨绿色真丝长裙裹着暑气在周身流动,江蓝雪对着梳妆镜轻点鎏金闪粉,用朱砂与靛蓝勾线出蓝雪花图样,恰好覆盖锁骨下方的旧疤。枝叶在霓虹折射下泛出冷金属质感,仿佛大姐漫画稿里那些会突然暴起的武器触须。

蓝调酒吧的霓虹管在暮色中泛起葡萄紫的光晕,江蓝雪推开黑胡桃木门时,八点整的爵士乐前奏正好漫过门槛。兰心莹支着下巴坐在弧形吧台前,银色流苏吊带裙随着高脚凳的旋转漾出星芒,指尖正把樱桃梗绕在龙舌兰杯沿打结。

“一杯莫吉托,坚果盘撤了。”江蓝雪叩了叩台面,酒保会意地收起盛夏威夷果的鎏金碟。冰块撞进玻璃杯的脆响里,她注意到闺蜜新染的雾霾蓝发尾,“晨跑多久了?”

“刚刚开始,进展不太顺利。”兰心莹转着手指上的蛇形尾戒,琥珀色酒液映得眼睑的碎钻闪片忽明忽暗,“就像个万年冰山似的,不过,我有信心拿下。”她突然倾身过来,柑橘调香水混着橡木的芬芳涌来,“不说我了。我得问问你,你和纪沉舟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江蓝雪晃着酒杯的手一顿,菱形切面的冰块折射出吧台后方酒柜的玻璃面。几十种酒瓶在暖光灯下流淌着蜜色光泽,最上层那瓶1998年份的干邑突然轻微晃动——戴鸭舌帽的酒保擦拭杯具时碰到了瓶身。

“能有什么事?”她轻抿杯沿,莫吉托的凉意裹挟着气泡在舌尖炸开,喉间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痒。冰镇过度的液体滑入胃袋时,她小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在玻璃杯上拖出半道雾痕。

“鬼才信呢!”兰心莹的镶钻甲片划过杯壁,“他看你的眼神...”她模仿着打了个寒颤,“像要把你嵌进婚戒里当主钻。”金箔眼影在吊灯下忽闪,“蓝雪,要不,勇敢一回?”她反手叩响桌面,玛瑙耳坠晃出细碎光斑,“咱俩抢亲去?”

江蓝雪盯着对方瞳孔里摇晃的鎏金色光点,突然发现兰心莹的虹膜纹路像某种远古琥珀,永远封存着未被磨蚀的锋芒。“莹莹,你知道吗?”她屈起指节叩了叩自己的杯壁,冷凝水珠顺着杯脚蜿蜒而下,“其实我特别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兰心莹用尾指勾住鬓角一缕卷发,发丝缠绕在蛇形尾戒上,折射出星芒般的碎光。她漫不经心地甩头,发梢扫过江蓝雪的手背,残留着青柠檬皮与鸢尾的气息。

江蓝雪的视线垂落在浮沉的薄荷叶上,翠色叶片在酒杯里缓慢舒展,像某种正在复苏的远古植物。她食指无意识地刮擦着杯壁,水珠沿着指甲月牙汇聚成细流,“羡慕你有无畏的勇气和底气。”杯底残酒突然泛起细密涟漪,原来是她手腕在轻微震颤。

她突然仰头饮尽残酒,喉间的颤动将锁骨处的花纹扯成扭曲形状,“你可以像候鸟迁徙,爱时倾尽羽翼,”玻璃杯底折射出她眼底破碎的光,“离开时连风声都不带走分毫。我做不到。”

兰心莹凝视着江蓝雪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蓝雪花纹,最终只是将冰桶里融化的冰水浇在自己腕间,“我就是只没心肝的候鸟...”水珠顺着她小臂的蛇形手镯滴落。

江蓝雪屈指敲响吧台,莫吉托杯底的薄荷叶突然剧烈震颤。她将残余的碎冰推向酒保时,指甲盖上沾着的闪粉在台面划出流星尾迹:“换杯泰斯卡风暴。”话音未落,兰心莹看见她锁骨处的蓝雪花正随呼吸收缩,尖刺部分泛出威士忌般的琥珀光。

酒保推来的岩石杯壁凝结着冰霜,深琥珀色酒液里沉着颗球形老冰。江蓝雪用尾指勾着杯沿旋转三周半,“你是父母爱的结晶,不管你怎样,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可我不是。你懂那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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