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阱裂光

心阱裂光

【心理学札记】

“生理性震颤的归因偏差，往往是情感防御的溃堤前兆。当患者将心跳加速解释为荷尔蒙作祟时，实则是用生物学外壳包裹情感恐惧。”（摘自江蓝雪诊疗手记）

水晶吊灯在宴会厅穹顶投下斑驳光影，纪沉舟擡手整理袖扣时，苑玲儿裹着香风贴了上来。她纤细指尖刚触到西装袖口，就被男人毫不留情地甩开。钻石耳坠在她颊边摇晃，映出眼底泫然欲泣的水光。

“沉舟哥哥......”她咬着玫瑰色唇瓣，鳄鱼皮手包在掌心掐出褶皱，“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纪沉舟后退半步抵在鎏金廊柱上，大理石寒意透过西装渗入脊背。他垂眸看着精心修饰的指甲又要攀上自己小臂，突然低笑出声：“苑小姐，慈善酒会陪你演了半天恩爱戏码，还不够？”

“可纪叔叔说......”

“嘘——”他忽然俯身，带着雪松气息的拇指重重碾过她下唇，将那抹殷红揉得支离破碎，“再让我听见你拿纪萧风压我......”尾音消弭在骤然收紧的指节里，苑玲儿被迫仰起的脖颈在灯光下泛起青白，“还有，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为难江蓝雪。”

“可你明明没有替她......”苑玲儿突然咬住下唇，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包的鳄鱼皮纹里。她喉头急促地滚动两下，像是要把未出口的呜咽咽回去，镶钻的锁骨链随着急促呼吸在凹陷处打转，玫瑰金链条勒出浅浅红痕。

“没有替她出头？”纪沉舟轻笑，指尖突然松开她下颌。苑玲儿猝不及防踉跄半步，细高跟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她慌忙扶住身后雕花罗马柱，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拢散落的鬓发，钻石耳坠在剧烈晃动中勾住了头发，“她不需要我保护。”

旋转门处掠过一抹月白色，纪沉舟大步流星穿过人群，西装下摆掀起凌厉的弧度。

“蓝雪。”赵斯诚伸手挡住旋转门缝隙，夜风卷着海腥气涌进来，“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我......”

“真的不用。”江蓝雪将披肩裹紧了些，宴会厅辉煌的光影在她侧脸投下颤动金箔。她刚要伸手拦车，忽然被身后袭来的雪松香笼罩。纪沉舟骨节分明的手掌撑在玻璃门上，腕表折射的冷光掠过她低垂的睫毛。

“江老师。”他声音里带着喘，像是从某个逼仄空间挣脱而来，“张新亮有动作......”温热吐息拂过她耳垂，倏然转头，正撞进男人幽深的瞳仁里。纪沉舟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手腕内侧，在脉搏跳动处轻轻一按：“要不要去看看我最近的收获？”

霓虹灯在赵斯诚镜片上投下斑斓光晕，他看见江蓝雪睫毛忽地一颤，像是蝴蝶被钉住了翅膀。那只原本要去拦车的手缓缓收回，攥紧了披肩流苏。

“学长。”她声音比夜雾还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旋转门再次转动时，纪沉舟擡手虚扶在她腰后。隔着轻纱都能感受到的体温让江蓝雪脊背绷直，却听见身后传来苑玲儿高跟鞋的脆响。男人忽然倾身，薄唇几乎贴上她发间玉簪：“别回头，有人在盯着呢。”

夜色在他们身后合拢，玻璃幕墙倒映着苑玲儿扭曲的倒影。纪沉舟为江蓝雪拉开车门时，指尖在她掌心划了道弧线。

苑玲儿看着黑色轿车碾碎满地霓虹光影，突然狠狠跺脚，十二厘米的细高跟踩碎了路边的残叶。“江、蓝、雪！”她的唇间迸出嘶哑的低吼，尾音像毒蛇吐信般在夜风里震颤，精心描绘的眼线被泪水晕开，在眼角拖出墨色裂痕，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黑色轿车撕开夜幕疾驰而至，轮胎碾过砾石道的声响惊起几只夜鸦。

“为什么要来你家？”她扣住车门的手背浮起青筋。

纪沉舟的侧脸被车载屏幕蓝光割裂成两半，“整条梧桐道的监控上周被我替换过。”他甩上车门，手指按指纹锁时带起一串电子音，“书房有电磁屏障，这里说话更安全。”

枝形水晶吊灯在通电瞬间炸开刺目白光，江蓝雪眯着眼跟过拱形玄关。橡木镶板书柜的暗格里，两台信号干扰器正亮着猩红呼吸灯。

“张新亮做了什么？”她指尖叩在黄铜沙漏镇纸上，黄沙随着动作轻颤。

纪沉舟将手机甩向桌面，打开投影仪，加密文件在屏幕上泛起幽蓝波纹。“沈一南拍到他们凌晨三点撬开东侧档案室，”他放大热成像图中三个蠕动的红点，“看见人影消失的坐标了吗？在承重墙下方两米。”

江蓝雪突然指向屏幕，“这里......”光标随着她的手指移动，“之前我们拿到的孤儿院结构图，根本没有地下室。”

“所以周一该去重新测绘了，顺便给心理室验工。”纪沉舟关掉投影，转身按下胡桃木墙面的黄铜开关。水晶吊灯折射出的菱形光斑骤然填满书房，将两人影子钉在橡木镶板拼成的鸢尾花纹墙上。

“吊坠，发现了什么？”江蓝雪将发丝别到耳后，珍珠耳坠在灯光里晃出冷芒。

“很多，”纪沉舟揉了揉额角，“你看看吧。”

投影屏幕再次亮起的瞬间，一排文件赫然出现。

他点开首个加密文件——扫描件边缘还带着老式相纸的霉斑，纪父的钢笔字迹刺破岁月：“7月15日，萧风借孤儿院运输走私药品，红十字标志的冷藏车凌晨停在后门。儿童出现ptsd症状后，竟用恒远的镇静剂做人体实验......”

江蓝雪瞳孔骤然收缩。随着纪沉舟持续点击，更多罪证展开：泛黄的股权转让书扫描件上老纪董的签名龙飞凤舞，注射器与脑部ct片的胶卷底片重叠在孤儿院设计图上。

“十五年前孤儿院消防改建报告、洗钱路径的瑞士银行水单......”他用手指向屏幕，“可惜这里只有日记和外围照片——”突然放大的实验室监控画面里，穿着拘束服的儿童正对着单向玻璃咧嘴笑，“缺少能直接钉死人体实验的核心证据。”

江蓝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黄铜镇纸，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所以吊坠里的股权书......”

“足够让我拿回纪氏34%的投票权。”纪沉舟将冒着寒气的威士忌杯按在投影仪散热口，白雾瞬间吞没了正在播放的药品运输监控视频。

随着投影屏幕泛起最后一丝涟漪状蓝光，江蓝雪陷进墨绿色真皮沙发没再说话，裙摆褶皱里的珍珠母贝纽扣闪着微光。

“订婚宴，会如期举办。”纪沉舟突然开口，松开的银丝领结垂在烫出折痕的白衬衫上。

“纪总不需要和我说这个。”她屈起膝盖抵住雕花茶几，细高跟在地毯戳出深坑。

纪沉舟突然逼近，影子顺着橡木墙板鸢尾花纹爬上穹顶，将蜷缩的江蓝雪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蓝雪，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威士忌混着雪松香的气息扑在她暴起青筋的颈侧，“否则，你就不会拿赵斯诚做挡箭牌。”

“那又如何？”江蓝雪攥紧沙发扶手，“我承认，我对纪总有荷尔蒙上的冲动，然后呢？”

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栅突然晃动，珍珠耳坠在她腮边划出淬毒般的弧光：“把这种心跳过速释放一下？”指尖突然戳向对方领口下搏动的颈动脉，“男欢女爱一番？”

古董座钟传来整点报时的乌鸦啼鸣。纪沉舟突然猛地将人箍进怀里：“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衬衫纽扣硌得她肋骨生疼，“蓝雪，我该拿你怎么办？”

玻璃窗透进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江蓝雪听见自己心跳震得水晶吊灯灯泡嗡嗡作响。纪沉舟压抑的叹息化作她裙摆丝绸间的震颤，像窗外梧桐树枝刮擦玻璃的抓挠声。

江蓝雪指尖抵住纪沉舟胸膛后退半步，披肩滑落时在黄铜门把手上勾出丝缕。“合作备忘录第三条——”她睫毛在玄关壁灯里投下锯齿状阴影，“禁止越界。”

黑色轿车碾过庭院鹅卵石拼成的鸢尾花地纹，车载香薰吐出雪松味的叹息，仪表盘蓝光将两人侧脸切割成冷色调拼图。纪沉舟握方向盘的指节泛起青白，江蓝雪蜷在真皮座椅里的影子正被窗外铸铁路灯一节节钉进夜幕。

挡风玻璃逐渐蒙上夜雾，远处商业区霓虹在雾中晕成血管般的猩红光网。江蓝雪突然伸手打开车载广播，上世纪爵士乐裹着电流杂音涌进车厢。

刹车灯在公寓楼下拖出两道红印。江蓝雪推车门时细高跟卡进排水沟盖缝隙，纪沉舟下意识去扶却被她侧身避开。她快步走进玻璃门的身影被自动感应灯切成碎片，电梯间传来机械女声报楼层的电子音，像某种嘲弄的倒计时。

纪沉舟倚在车头，点燃了一根雪茄，火星在浓雾里明明灭灭。他不吸烟，但此刻他想要一点光亮。五楼窗帘后突然晃过人影，他擡头时只捕捉到窗沿的裂痕。楼上传来瓷器碎裂的闷响，他指间雪茄灰烬簌簌落在鞋面上。

江蓝雪背靠电梯镜面墙，耳畔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与钢索升降频率共振。她在玄关踢掉高跟鞋，赤脚踩过胡桃木地板的虎斑纹路摸到窗边。纪沉舟的身影缩成柏油路上一个漆黑的标点，指尖雪茄红光幽幽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