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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潮蚀月

沙潮蚀月

【心理学札记】

“沙粒从指缝滑落的触感,常能唤醒被理性封印的记忆。当患者的手指陷入沙中,防御机制会随颗粒流动产生裂隙——那是潜意识最脆弱的时刻,也是疗愈的最佳入口。”(摘自江蓝雪诊疗手记)

江蓝雪甩上酒店房门。“那些奶茶,你没有替换?”她转身时撞歪玄关的珊瑚摆件。

纪沉舟食指勾住墨绿领带缓缓下拉,镜面衣柜倒映出他解开第一粒衬衫纽扣时滚动的喉结,“替换了三分之一剂量,足够他们在尿液检测时暴露药物代谢痕迹。”他举起手机,屏幕显示正在上传的录音文件,“张新亮今天下午补货的监控录像,凌晨三点会到云端。”

“拿孩子当诱饵?”江蓝雪抓起茶几上印着卡通海豚的评估表摔向地毯。

她食指关节抵住突跳的太阳xue,“你知不知道,儿童长期摄入苯二氮卓类,会造成海马体不可逆萎缩。你这样罔顾人命,就算赢了,良心上过得去吗?”

“不将他们一网打尽,”纪沉舟捡起评估表放回茶几,“现在喝奶茶的孩子是137个,下个月就会是570个。”

加密手机在此时震动。纪沉舟扫过新消息,把屏幕转向江蓝雪——实时监控里,张新亮正在焚化炉前清点奶茶空袋,腕表闪烁的蓝光与孤儿院手印墙的投影频率完全同步。

海岛的暮色漫进落地窗,江蓝雪指尖掐着钢笔转了两圈,金属笔帽在实木桌面磕出细响。咸涩的海风掀动窗帘,裹着七月初特有的闷热扑在她后颈,空调的嗡鸣忽然显得刺耳起来。

纪沉舟将熨烫妥帖的衬衫叠进行李箱,腕表表盘倒映着落地灯暖黄的光晕。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一切。”

江蓝雪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塔,指甲在钢笔刻痕处反复摩挲。海天交接处残留的橘红余晖在她眼睫投下细碎金箔,直到最后一缕霞光被靛青吞没,她才将视线转向纪沉舟:“接下来怎么做?你现在回连市?”

“不。”纪沉舟踱到酒柜前斟了半杯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在暮色里晃出粼粼波光,“我要让他们放松警惕。”

江蓝雪短促地笑出声,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原来我也是你的诱饵。”落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钉在孔雀蓝地毯的暗纹上,像柄出鞘的匕首。

她转身时裙摆旋出暗涌的浪,“明白了,不打扰纪总休息,晚安。”

她的发丝擦过他腕骨的刹那,纪沉舟已扣住她小臂。海风从半开的落地窗涌进来,将他松开的领带尾端扫上她后背,“生气了?”

“没有。”江蓝雪垂眸盯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背,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新月。空调风口垂落的流苏穗子正扫着她肩头,与话音同频震颤,“我也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

纪沉舟指腹无意识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喉结在阴影里滚了滚:“我出现,只会让他们更谨慎。”冰球在威士忌杯里发出轻微的喀拉声,他忽然倾身将酒杯按在窗台,冷凝水在玻璃面拖出蜿蜒水痕,“放心,我会实时监控你的安全。”

落地灯将两人交叠的侧影投在窗帘上,随海浪声忽明忽暗。他松开手时,雪松香残留的尾调缠住她转身带起的气流,像道未成型的挽留。

孤儿院沙盘游戏室内,江蓝雪将小棠领到沙盘跟前,细腻的海沙在木制沙盘里泛着细碎金光。旁边的木架上,摆着微型灯塔、贝壳串成的渔船、人鱼雕塑、塑料人偶……各种各样的玩具。

“你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摆在沙盘里。”江蓝雪坐在沙发上,腿上摊着一个记录本。

小棠抓起细沙,任由颗粒从指缝漏成瀑布:“我听说,我妈的骨灰是撒进海里的。是不是就像这样?”沙粒坠落的簌簌声里,她突然把渔船倒扣进沙丘,船桨插在桅杆上,像座歪斜的十字架。

江蓝雪注意到她选了穿白大褂的女人模型,却将其塞进渔船底舱。“她在下面。”小棠用贝壳堵住舱门,“涨潮时船会灌满水,淹死她。”

“她是谁……?”

小棠突然捂住耳朵,蹲下身去,蜷缩着抱紧头:“我不想再打针了,求求你,不要再给我打针。”

江蓝雪轻轻的拍着小棠的背,“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给你打针。来,和我一起呼吸,吸——呼——放松!”

小棠僵硬的背脊慢慢舒缓下来。江蓝雪扶她坐回椅子上。

“小棠,这个白衣女人在做什么?”

小棠拿起一个针筒,疯了一样去戳一个娃娃人偶的胳膊,“打针、打针,总给我打针,然后我就睡觉了。”

许久,小棠终于放下针筒。她拿起一个男性人偶,“张老师说,只要我听话,他会陪我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江蓝雪轻声问。

“不知道,还没玩过。”小棠摇摇头,“不过他说表现好的同学会奖励奶茶,我有好几袋了。”

江蓝雪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小棠把男性人偶摆到沙盘角落,开始在沙盘上挖洞,挖开一个洞,塞进去一个娃娃,“这些都是打完针睡着的。这个醒了,这个没醒。”

“他们都在哪里睡觉?”

“醒了的在床上,没醒的在地上。”

挖到第八个洞时,小棠指尖触到一个硬物。那是江蓝雪提前埋进沙底的鎏金纽扣,纽扣泛着冷光。

“小棠,你见过这个吗?”

“不要,不要。它会害我。”小棠疯狂的甩手,把鎏金纽扣远远抛开。

看来,这个触发了她的创伤回忆。

江蓝雪轻轻拍着小棠的后背,“来,和我一起呼吸,放松。吸—2—3—4,呼……”

治疗结束时,斜阳将沙盘里的黄沙染成铁锈色。小棠蜷在亚麻沙发里睡着了,濡湿的睫毛黏成簇状,攥着半枚贝壳的右手垂落在扶手上。

江蓝雪屈膝拍摄沙盘,镜头掠过倒扣的渔船模型时,捕捉到张新亮倒映在落地窗上的黑影。消毒水混着奶茶粉的甜腻气息漫过肩头,她按下快门的手指微微发僵。

“江老师,方便聊几句吗?”张新亮的圆头皮鞋碾过门槛处的沙粒,袖口蹭着白大褂口袋边缘。

江蓝雪将相机塞进帆布包暗格,转身时裙子下摆扫落两粒沙粒:“张老师有事?”她无名指状似无意地搭上腕表侧边的紧急呼叫键。

张新亮忽然向前倾身,金丝眼镜框在夕阳下折出冷光:“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他喉结滚过粘稠的笑声,食指中指并拢敲击沙盘边缘,“不过想提醒江老师一句话——”指尖突然戳向沙盘中央的窟窿,“好奇害死猫。”

江蓝雪后退半步撞到沙具架,贝壳与木块哗啦坠地。她俯身捡起时,眼睛扫过张新亮沾着奶茶渍的裤管:“谢谢提醒。”拾起的海螺壳在掌心转了个锋利的弧度,“我也想提醒张老师一句,恶人自有天收。”她将海螺壳重重扣回沙具架,“平时走路的时候注意避着点电线杆,小心被雷劈。”

张新亮猛地直起腰,他扯了扯领口,“等你落到我手里的。”皮鞋跟碾碎两粒细沙,转身时后腰撞翻沙具架,十二宫格木盒里的沙具倾泻而出,青铜铃铛在满地狼藉中滚出凄厉的颤音。

江蓝雪站在原地数了七次呼吸,直到走廊脚步声彻底消失。她蹲下身将小棠滑落的薄毯重新盖好,孩子手心的贝壳已被体温焐得发烫。

回到酒店,江蓝雪将今日的沙盘照片和视频导入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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