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正科跟他擦肩而过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初冬。 严东带着小保、正清在厂里生产酱醋,一个人走进来。
严东抬头,见是高晶琳。她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足登一双黑色中筒马靴,手戴一副黑色薄尼龙手套,淡淡的妆容,棱角分明的眼影和唇线,乌黑的长发烫成小波浪披在脑后,优雅而美丽。
严东两手沾满酱油,赶忙过来跟她打招呼:“高大姐,你怎么来啦?”
高晶琳嘴角挂着适度的微笑:“我来看看你,也看看你的生产。”
严东搬过厂里唯一一把木椅,放到她面前,说:“你请坐。”
高晶琳没有坐,她里里外外参观了厂里的角角落落,问:“怎么样?年底,能把贷款还清吗?”
听了她的话,严东心里一紧,她进门,他就猜测快到年底了,她可能是来催贷款的,果不其然。他满脸尴尬地说:“今年底,筹不出钱来还了,高大姐,能不能给我办个展期,或者换据?”
高晶琳没有接严东的话,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转过话头问:“转行了,怎么样啊?”
严东刚刚经历了酱醋质量不达标,遭遇客户退货,是正清介绍吴小保入股,小保爸投了五千块钱,才拿着这钱,去珠城市塑胶制品厂提了上次剩下的包装膜,又到化工站买了部分生产原料,恢复了生产的。
上次订膜,钱不够,严东把酱醋膜各留下一捆,王厂长不同意。严东说:“你都是印好的,今天我钱不够,下次再来提,不是一样吗?”
“那怎么能一样?不印你的包装,是原料,我可以印给别人,我的资金就流动了。你没钱提走,我的资金就流不动了。”王厂长说。
“不然,我给你打个欠条,资金周转过来,再来还你?”
“还是回去抓紧筹钱,早一点来提走吧。”王厂长没办法,只得同意留下来两捆。
“我这个选择没有问题,就是这两年资金太成问题。”严东对高晶琳说。
“你哪年资金不成问题啊?自从我们打交道,在临河,你资金紧,来了福成,资金更紧。我都头疼,什么时候你才是个头呀?”高晶琳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分量不轻。
严东感到脸上发烧。
高晶琳瞥了他一眼,说:“当然,你一直都在拼搏,我们也是能看到的。只要路子对,就能有翻身的时候。你放心,干正事,资金困难,我还是会支持你。你忙吧,我走了。”
严东要留她吃饭。她说:“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马上年底了,看看你有没有还款能力。你没有,我回去得想办法,把你这笔款项填上。”
高晶琳走后不一会儿,邓博吉骑着自行车来到厂里。他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外向严东喊:“天马上黑了,你还在忙呀?”
严东走出来,在门旁一只红色塑料桶里洗干净手,问道:“你来,有事吗?”
“你要是忙完了,我俩吃饭去。”邓博吉说。
严东交代正清和小保:“缸里的原料生产完,就回家吧。”
邓博吉骑车带着严东,穿过府北街,花铺廊,来到鼓楼广场西南角的青枫茶楼,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在大厅一角。炒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一瓶枫杨玉液酒,两个人慢慢地喝酒,慢慢地说话。
“你今天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严东问邓博吉。
“我今天心情是既好,又不好。”邓博吉答道。
“难怪找我出来喝酒呢,说说吧,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严东端起酒杯,跟邓博吉一碰,喝完,把空酒杯放到饭桌上问。
“我们都是俗人,所以烦心事多。”邓博吉感叹。
“朋友和酒,是好东西。朋友可以倾诉,酒可以解忧。”严东调侃。
“我当副科长满两年了,本来今年底要提副主任的,可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给我截胡了。你说我郁闷不?”邓博吉说。
郑洋培被调到县橡胶厂当厂长了,大家都清楚,上面要提拔他。调去当厂长,就是去镀金,两三年后,回到县里就是副县长了。郑洋培走了,空下来一个副主任的位子,在整个县政府办,最符合条件的就是邓博吉,不管工龄还是能力,都是不二人选。
一动议郑洋培去任厂长,田秀山就给邓博吉透出口风:“洋培走了,他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文钊也该提拔提拔了,你当了副主任,让文钊接替你当二科副科长。”
不料,在开会研究副主任人选时,分管办公室的常务副县长邱成玉说:“秘书一科的吴守坤当了十多年的科长,马上到年龄,退休了,还不让他熬个副主任吗?”
田秀山说:“原来是考虑邓博吉的,下面还有文钊在排队,等着安排副科长。”
“他们年轻人,有的是机会,而老吴机会不多了。老同志,不能干了一辈子,连个副主任都没扒上,就回家抱孙子去了。老吴连个孙子都没得抱,他家生的是女儿,响应党的号召,晚婚晚育,听说女儿大学还没有毕业。”
领导拍板,就这么定了,邓博吉错失正科。
“我这次如果当上副主任,四十二岁前,就能稳稳地坐上副县的位置,四十八岁,我就大概率站上正县的台阶。这一步没踏上去,后半场就得加速前行,稍有闪失,这辈子就无缘正县了。”邓博吉懊恼地说。
“这种事,你得想开,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到。”严东安慰他。
“走仕途靠的是能力和机遇,你那都是迷信,唯心论。”邓博吉说。
“机遇是什么?它是不是迷信?唯不唯心?这次本来是你一个机遇,突然冒出来一个吴守坤,你说不是你的命是什么?”严东问。
“不过,事后,林县长和邱县长都跟我说了,明年底以前,一定把我的正科解决掉。”邓博吉说。
“是啊,你也不差这一年。”严东笑着说。
“没到手的东西,总叫人不踏实。我们家有这样一句俗话叫,打只兔子在腰里别着,才能够安心。没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总是有变数的。”邓博吉叹息。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总感觉,是我哪里还没有做到功夫。”邓博吉思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