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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

陪伴

夏许砚站在印刷厂车间门口,机器的轰鸣声像无数根针,扎得耳膜发疼。苍之遥走进仓库的背影还在眼前晃——蓝布衫被汗水浸得发深,后背肩胛骨的轮廓像两片收拢的蝶翼,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他捡起地上的一张竹蜻蜓,是苍之遥落在仓库门口的。竹片削得极薄,翅尾刻着极小的望夫花纹,边缘还沾着点新鲜的木屑。夏许砚的指尖抚过那些纹路,突然想起云雾山的溪石——苍之遥总说,好的竹料要在溪水里泡上三个月,让山灵水魄都渗进去,吹出来的笛音才会带着清冽的响。

可眼前这双手,本该握着竹笛的手,却在搬纸、削木、被油墨染得发黑。

夜市的灯串亮起来时,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人间。苍之遥的小摊摆在拐角,一块蓝布铺在地上,上面摆着竹蜻蜓、竹青蛙、刻花书签,还有几支小巧的竹笛挂件。他坐在小马扎上,膝盖上放着块竹片,手里的刻刀正一点点凿出凤凰的尾羽。

“这个多少钱?”一个小女孩指着竹青蛙,辫子上的蝴蝶结晃来晃去。

苍之遥擡头笑了笑,耳尖在路灯下泛着淡红:“五块。”

小女孩的妈妈付了钱,拉着孩子走开时,听见那孩子说:“妈妈你看,青蛙肚子上有小花!”

苍之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茧子硌着竹片,有点痒。他摸出兜里的创可贴,早上被竹刀划破的地方又渗了点血,把白色胶布洇出个小红点,像朵没开的花。

“卖得不错。”

熟悉的声音让他手一抖,刻刀在竹片上划错了道,凤凰的尾羽歪出个锐角。苍之遥擡头,看见夏许砚站在摊前,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桶身还冒着白气。

“你怎么来了?”他慌忙把那块废竹片塞进兜里,手背上的创可贴被蹭得卷了边。

夏许砚没说话,蹲下来帮他整理摊位。竹青蛙被碰倒了,发出“呱呱”的轻响,是苍之遥在里面装了细竹簧,一按就会叫,像模仿云雾山的雨蛙。

“阿婆寄了东西来。”夏许砚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用望夫花瓣泡的茶,汤色泛着淡紫,“她说你夏天容易肺热,让你每天喝两碗。”

苍之遥的手指蜷了蜷,没去接:“我不渴。”

“不渴也得喝。”夏许砚把杯子往他手里塞,指尖碰到他手背上的油墨,黑色的印子沾在自己指腹上,像块洗不掉的疤,“林薇说,交流会的合奏名单报上去了。”

苍之遥的动作顿了顿:“哦。”

“她报了《平湖秋月》。”夏许砚看着他的眼睛,“但我跟老师说,我要等你。”

竹青蛙又“呱”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打破沉默。苍之遥把杯子放在地上,茶水晃出点来,在蓝布上洇出个紫圈:“等我干什么?我可能……去不了。”

“为什么?”

“报名费还没凑够。”他低头继续刻竹片,刻刀用力得让竹屑飞溅,“而且我最近手笨,练不好笛子。”

夏许砚抓起一支竹笛挂件,笛身上刻着两只交颈的凤凰,和他们的双笛一模一样。“这是谁刻的?”

“我。”

“刻得很好。”夏许砚把挂件放进兜里,“你的手一点都不笨。”

苍之遥突然站起来,小马扎被带得翻倒在地。“你走吧。”他的声音有点发紧,“这里人多,被同学看见不好。”

“看见又怎么了?”夏许砚也站起来,比他高出半头,阴影落在他脸上,“看见我们一起摆摊,很丢人吗?”

“不是……”

“那是什么?”夏许砚抓住他的手腕,手背上的创可贴被捏得更紧,“你告诉我,暑假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张诊断书到底写了什么?”

苍之遥猛地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被劈开的竹片。“我说了没事!”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旁边摊位的人看过来,“你能不能别像审问犯人一样?”

“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苍之遥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涩,“你要是真担心我,就该知道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保送研究生,你前途无量,你犯不着陪我在这里耗着!”

他抓起蓝布的四角,把竹制品一股脑裹起来,动作快得像在逃。“我收摊了。”

夏许砚看着他抱着布包往巷子里走,背影在灯影里忽明忽暗,像片被风卷着的落叶。保温桶里的望夫花茶还在冒热气,淡紫的汤色映着灯串的光,美得让人心里发疼。

回到宿舍时,苍之遥的手抖得厉害。他把竹制品倒在桌上,发现有支竹笛挂件被压断了,断口处露出细密的竹纤维,像根根竖起的针。

他蹲在地上,头抵着床腿,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其实他知道夏许砚是好意,就像知道阿婆总在灶膛里多烧把柴是为了让他暖和,知道守宫蛇总把花籽藏起来是怕被山雀叼走。

可这份好意,在城里的光线下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暑假里父亲找到云雾山那天,阿婆正坐在吊脚楼前编竹篮。父亲把诊断书拍在竹篮上,说苍之遥的母亲肺癌晚期,要五十万手术费。阿婆的手当时就抖了,竹篾“啪”地断了,像根脆骨。

“遥遥是我养大的,跟你们家没关系。”阿婆的声音很稳,竹杖却在地上敲得咚咚响。

父亲冷笑:“没关系?他户口本上还姓苍!要么他跟我回去继承公司,我就出钱救他妈;要么,就让他妈等着咽气。”

苍之遥当时躲在门后,手里攥着刚做好的竹笛,指节都捏白了。他听见阿婆说:“钱我们自己想办法,你别想再逼他。”

后来他才知道,阿婆偷偷典当了传了三代的凤凰竹篮,那是当年她嫁过来时,太阿公用百年湘妃竹编的。苍之遥把竹篮赎回来那天,阿婆坐在火塘边哭了,说自己没守好家传的东西。

“阿婆,我去挣钱。”他蹲在阿婆面前,像十三岁那年摔碎竹笛时一样,“我去城里打工,我去比赛赢奖金,我一定能凑够钱。”

阿婆摸了摸他的头,掌心的老茧蹭着他的发:“傻孩子,别累着自己。”

所以他不能要夏许砚的钱。那不仅仅是钱,是云雾山的竹骨——阿婆说过,竹可以弯,但不能折。

接下来的几天,苍之遥没去印刷厂,也没去夜市。他把自己关在宿舍,没日没夜地削竹片。书桌堆不下了,就堆在床底下,竹屑像雪一样积了厚厚的一层。

夏许砚每天都来,有时带吃的,有时带乐谱,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一会儿。苍之遥不说话,他也不打扰,放下东西就走,像道沉默的影子。

这天傍晚,夏许砚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被林薇拦住了。她手里拿着张音乐会门票,递到他面前:“明晚的演奏会,一起去?”

“不去。”夏许砚绕过她就要走。

“你还在等苍之遥?”林薇的声音拔高了些,“你真觉得他能去交流会?我昨天去系办公室,听见老师说,他连报名表都没交。”

夏许砚的脚步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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