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迷雾
塞西尔仍然紧闭着双眼。失去心脏的他虽然不会死,但一时无法从睡梦中醒来，只是凭借本能抱住了柯琳，为她撑开蝠翼,抵挡潜在的危险。
可周围的散落的藤蔓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要伤害她的预兆。柯琳拍了拍塞西尔的脸颊，他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指令，立刻松开她。
一种模糊的灵感漂浮在柯琳脑海中——是不是因为感觉到她在落泪，所以他才会以为她遇到了危险，做出反应？
他们的意识存在某种联结，所以她能听到塞西尔在潜意识中呼唤她的名字,而他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柯琳击中注意力,尝试着再次进入塞西尔的意识中。不止刚才，在猎魔公会的圣殿中,她也曾做到过。她努力回想那时的感觉,撑在他的身体上方，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她看见了什么东西。
在一团柔和的光亮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着。柯琳使劲地向更深处潜游，然而某种更具韧性的绳索捉住了她。她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回望，只见她的意识躯体后布满了渔网般深绿色的藤蔓。
噩梦藤入侵了塞西尔的意识世界,这是他始终眉头紧蹙的原因。
柯琳毫不犹豫地掉头,探向腰间一直放着匕首的位置，但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她来不及叹气，迎面撞上来势汹汹的藤蔓，只得徒手抵挡。
她握住一根袭来的的藤条,因心里带着怨气,她没有多想便粗暴地将那藤蔓扯断。成片的藤网似乎被她的怒气震慑，往回缩了一下,但她察觉了这点小动作，一把拽过缠绕的藤条，将它们撕得稀巴烂。
到后来，那些藤蔓像是遇见一个不顾死活的疯子一样纷纷后退。然而柯琳没有给它们逃跑的机会。她突然从塞西尔的意识海洋中挣脱，捉住了一根企图爬上身体的噩梦藤。
柯琳露出微笑。
来到北部森林的一路上，她都在观察着梅尔操控藤蔓的手势和口型。她不相信梅尔会老老实实地跟她合作，正如她也暗含私心，多夺得一些掌控权就能少出点差错。
她骤然发力，来自深渊的阴寒力量便沿着那根藤蔓弥散至与它同一根系的其他藤蔓中。握着藤条的手渐渐松开，那翠色的蛇却没有离开。她微微向左偏转脑袋，那根藤条便听从她的指令向左游走；她擡头时，藤条也跟着往上攀。
这也许就是当初梅尔用来操控尸体的傀儡术。附近仅剩的几根藤条成为了套在她意识上的一件件衣服，或者说一具具皮囊，藤蔓们听从她的命令，在她与塞西尔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
柯琳俯身看着塞西尔，轻轻按压着他眉心之间的褶皱。这一次，他的眉头舒展开了。
“好梦，塞西尔。”她说。
为了研究如何更好地使用傀儡术，柯琳一夜未眠。
当梅尔拿着药水找到她时，他的目光玩味地游弋在她的面孔上，“柯琳小姐，你看起来十分憔悴。”
柯琳扫了一眼梅尔眼下的乌青，也毫不留情地回击：“彼此彼此。你看着苍老了许多，希望你的药水制作得一切顺利。”
梅尔将一只拇指大小的玻璃小瓶塞给柯琳，“托你的福，药水做完了。这是我能够从永恒之心中提取的最大剂量。它只能让人延续生命，却不能使人死而复生。”
在柯琳接触到瓶身的一刹那，一股乌黑的气息钻入她的掌心。
梅尔面无表情地说：“我需要确保你一定会把药给她用，要是你没能履约，你会遭受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柯琳小心收起药瓶，“我会救她。同样，你也要履行你的诺言。”
“茱迪丝已经安全回到旅店，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允许你用传讯纸与她进行一次通讯。”
柯琳当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她立即找出行囊中的牛皮纸张，碍于身边没有现成的笔，她只能用匕首割开手指，以血为墨。思忖片刻后，她只写下了“你是否安全”。
她没有泄露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有意不想让茱迪丝卷入过于复杂的局面。
破灭之剑不存在，那么茱迪丝想要拯救蕾拉的期望就成为了泡影。柯琳没有多余的心力帮助茱迪丝救助蕾拉，她能做的只有jsg尽可能地保住茱迪丝的性命。
茱迪丝那头很快传来了回复。旅店的另外两名同伴被梅尔杀死，大段问询出现在柯琳眼前，但梅尔对她竖起一根手指，表示她没有第二次通讯的机会。
柯琳剩下的传讯纸张在梅尔的响指中灰飞烟灭。
“至于你的第二个条件，我也准备好了你要的东西。”
梅尔从怀中掏出一块丝绢扔给柯琳。她展开来看，上面画着一个法阵，旁边还标明了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个法阵残酷至极，足以让你的全部仇人尸骨无存，但使用它的耗费巨大，你只能用一次。你必须带领你的仇人齐聚在这个法阵之上，才能一举杀死他们，”梅尔笑得不怀好意，“如果你体内的黑魔法不足以支撑这个法阵运转完毕，你将和你的仇敌们同归于尽。”
“我不在乎。”柯琳默默记下了法阵的形状和上面镌刻的反祷言，将丝绢收入怀中。
梅尔咧开嘴，“那么现在，我们就来实现你的第三个条件，让你与永生恶魔‘相见’。”
他笑得过于恶心，让柯琳皱起眉。
梅尔拿出装有永恒之心的陶罐，来到仰躺在地面的塞西尔身边。
塞西尔那失去心脏的胸腔中央剩下一道缝隙。梅尔轻笑一声，砸碎陶罐，捡起一块碎陶片反复割开那道缝隙。鲜血从塞西尔的胸口涌出，自行愈合的创面不断地被陶片粗糙的断口切割，扩张成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停下！”
柯琳厉声呵斥，扑过去按住梅尔的手，但他轻松推开了她。梅尔捏着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将它用力摁进塞西尔胸前的空洞中。
一口鲜血从塞西尔的嘴里喷出。柯琳连忙挥开梅尔的手，抱住塞西尔，轻轻拂去他嘴角的血渍。
塞西尔的手指动了动，咳出了更多的血。在能够睁开眼之前，他首先握紧了柯琳的手，“您……您没事吧？”他虚弱地坐起身，在看到面前的梅尔后立即展开蝠翼，将柯琳护住。
柯琳抱着他的脖颈，对他摇摇头，“梅尔现在暂时跟我们是同一边的。”
塞西尔迷茫地望着她。她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停顿片刻，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在塞西尔的蝠翼遮挡下，吻住了他的唇。
“我要走了，塞西尔。”柯琳捧着他的脸庞，擦去残留在他脸颊上的薄汗与血迹。
塞西尔的眼中露出一点朦胧的欣喜，“您得到破灭之剑了吗？那么可否请您也将我一同带去那个时代？让我陪在您身边，帮您实现您的愿望……”
柯琳笑了笑，摇头：“不行。”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如此坚决地拒绝了自己。
柯琳说：“我没有找到破灭之剑，但是梅尔能帮我回到过去。他只能将我送回去，所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