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原风起，旧影重现

陇原风起，旧影重现

回到陇原的第三个月，日子像被春风拂过的麦田，舒展而安宁。

昭阳跟着李稷承学种桑麻，跟着王伯学酿果酒，指尖沾了泥土的清香，裙摆染过野花的芬芳。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护在身后的公主，拿起锄头能翻地，挎着竹篮能采菇，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陇原的阳光。

李稷承的小院添了几分生气。昭阳在院角种了一丛蜀葵，红的、粉的、白的，开得热热闹闹；廊下挂着她晒的柿饼和干花，风一吹，带着甜甜的香。两人常坐在月下的石桌旁，他看书，她纳鞋底，偶尔说句话，都像浸在蜜里。

可平静的日子，总藏着不期而遇的浪。

这日，王伯从镇上赶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把李稷承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李稷承的眉头渐渐皱起，看向昭阳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怎么了？”昭阳放下手里的针线，察觉到不对。

李稷承沉默片刻，道：“镇上来了批外乡人，说是来收购药材的，可行事有些古怪。王伯说，他们打听了不少关于我的事。”

昭阳心里一紧：“是……洛阳来的？”

“不好说。”李稷承摇头，“但绝不是普通的商人。”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当年太子案牵连甚广，虽已为李家平反，可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未必会甘心。他们或许盯上了他，想从他这里找到扳倒政敌的把柄，或是……彻底斩草除根。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不太平。

先是院里的蜀葵被人踩烂了半丛，再是晾晒的柿饼不翼而飞，更有人趁夜在院墙外徘徊，被李稷承撞见后，人影一闪就没了。

昭阳夜里睡不着，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总觉得那风声里藏着刀光。她摸到枕下的匕首——那把李稷承送她的防身武器，指尖冰凉。

“别怕。”李稷承握住她的手，声音在黑暗里格外安稳，“有我在。”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昭阳的声音带着颤。她以为逃离了洛阳的纷争，就能安稳度日，可原来，有些阴影，会跟着人走到天涯海角。

李稷承没说话。他知道，对方要的不是钱财，也不是药材，而是他这条命，或是能让他身败名裂的由头。

这日清晨，李稷承去后山采药，迟迟未归。昭阳在院门口望了又望，心像被猫爪挠着。日头爬到头顶时，王伯匆匆跑回来，手里捏着一块玉佩——那是李稷承常年戴在身上的，如今断成了两截。

“后山……后山发现了血迹！”王伯声音发颤，“还有几个外乡人往西边去了，像是擡着什么东西！”

昭阳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针线筐“啪”地掉在地上。她抓起墙上的柴刀，就往门外冲。

“公主！”王伯想拦，却被她甩开。

“他不会有事的。”昭阳喃喃着，脚下跑得飞快，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她不敢想，那个答应要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会出事。

后山的路崎岖难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被树枝划破了胳膊也浑然不觉。转过一道山弯，忽然看到前方的空地上，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倒地的身影——正是李稷承！

“放开他！”昭阳嘶吼着冲过去，柴刀挥得又快又急。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冲出个女子，一时被她打乱了阵脚。李稷承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淌着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石头，狠狠砸向为首那人的头。

“走！”为首的人见势不妙，招呼一声就要跑。

“想跑？”一个冷冽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只见萧策带着几名侍卫从林中走出，弓箭上弦，直指黑衣人。“李大人，公主殿下，属下护驾来迟！”

黑衣人见状，知道逃不掉，索性拔出刀来顽抗。可他们哪里是萧策手下的对手，没几招就被制服了。

昭阳扑到李稷承身边，摸着他脸上的伤，眼泪掉得更凶：“你怎么样？疼不疼？”

李稷承笑着擦去她的眼泪：“没事，皮外伤。倒是你，跑这么快，不怕摔着？”

萧策走上前，抱拳道：“陛下得知有人暗中调查李大人，怕您出事，特命属下赶来护卫。没想到还是让他们钻了空子。”

他看了眼被捆住的黑衣人，眼神一冷：“这些人是当年依附二皇子的余党，一直躲在暗处，想找机会报复。”

李稷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以为洛阳的风波已经平息，却没想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竟追到了陇原。

昭阳扶着李稷承站起来，看着那些被押走的黑衣人，忽然明白了——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就像她身上的公主血脉，就像李稷承背负的过往，都是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夕阳下，两人并肩走回小院。陇原的风依旧温柔，可昭阳知道，他们的安宁，或许要掺进些别的东西了。

“要不……我们回洛阳吧？”昭阳轻声问。至少在那里，有父皇和萧策，能护他们周全。

李稷承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你想回去吗？”

昭阳摇摇头。她不想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不想再看那些勾心斗角的嘴脸。

“那我们就不回。”李稷承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陇原是我们的家，要走也是他们走。以后，我护着你，也护着这里的安宁。”

他的话像一粒种子，落在昭阳心里，发了芽。是啊，这里是他们的家，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算计而离开？

夜里，李稷承在灯下擦拭着那把陪他闯过洛阳风雨的长剑，剑身映着他眼底的锋芒。昭阳坐在他身边，重新拿起针线，这次绣的不是花鸟，而是一面小小的盾牌。

陇原的风，或许要带上些铁锈味了。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再大的浪，也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