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螳螂黄雀衔尾来 - 北宋社畜浮沉录 - 枕石漱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七章螳螂黄雀衔尾来

“要说咱们这个蔡县令真是雷厉风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见着大哥儿找到的证据,立马就认了,把吴宁那贼厮拿下,而且还让他狠狠出血两百贯,一半缴纳到县衙,一半赔给咱们!”方仲永滔滔不绝。“有这样的父母官为咱们老百姓做主,像吴宁这种贪邪小人,定能驱逐出去。咱们金溪县百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嘞!”一番事了,方翰韬一行人出了县衙,方仲永尚在那感慨,蔡县令雷厉风行,当场就让吴宁赔钱,缴纳一百贯到县衙,另外再给方家赔一百贯。至于其他惩罚与处理结果,等后续认真研究再决定。

不过依方仲永的看法,免职甚至牢狱之灾都有可能在后面等着吴宁呢,估计是清算无上限。

毕竟这性质真的十分恶略。

甭管蔡县令在方翰韬和曾巩嘴里是什么样,他是对这个青天大老爷赞不绝口。

“吴押司?驱逐?”方翰韬轻笑道,“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真以为蔡县令会把咱们的吴押司赶出去不当吏职了吧?”“为何不能?”儿子突然这么唱反调,让方仲永有点恼火,“吴宁都犯下这种罪过,为何不会被驱逐出去?”“唉,”方翰韬一声叹息,老爹果然是天真。

“吴宁可是在这金溪县盘踞了数十年,势力根深蒂固,这么一点小小的罪名可是奈何他不得,况且咱们蔡县令新官上任,这金溪县上上下下还没摸熟呢。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吴宁在蔡县令手上被抓了把柄,就这么驱逐实在是浪费,咱们蔡县令可舍不得这么一个好使的下属。老爹你看吧,吴押司最后肯定是自罚三杯,有这一百贯赔款给咱们就不错了!”方翰韬这一番话,听在方仲永耳中,那是相当的匪夷所思,他的二极管思维可理解不来这个,又看了看旁边的曾巩,曾巩也频为无奈的说道。“其实方兄,这个不仅是世侄看出来了,县衙上上下下都是心知肚明,连吴宁也是清楚,不然你以为他为啥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承认了,这是向蔡县令表示低头臣服呢。这一百贯,其实就是堵咱们的嘴,让咱们就此打住,不要往上闹了。”

“这……”方仲永还是接受不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世道如此啊,”曾巩悠悠叹道,但随即话风一转。“不过这事还是终究靠贤侄在其中出力甚多,否则以吴宁之奸猾,蔡县令怕是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

整件事曾巩参与下来,他对方翰韬展露的才能见识真的是欣赏不已。“二叔说什么笑呢,晚辈哪有那么厉害,”方翰韬低头苦笑道,“其实整件事,无论是吴宁还是老爹和我,甚至是二叔,都只不过是棋子,被人所利用罢了,这位蔡县令,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玩弄所有人于掌上!”

“啊?此话怎讲?”这下子轮到曾巩大吃一惊了。

“二叔请看这个,”方翰韬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二叔还记得咱们在查账时候,最关键的那个加耗钱账目的账本吧?”

曾巩点了点头,当时在县衙架阁库查账时候,方翰韬正是从加耗钱的账本里找出证据,证明了自家的清白,曾巩可记得一清二楚。

“二叔那你肯定还对当时这个细节有印象吧?”方翰韬说道,“当时咱们要找这个账本,按照架阁正常的顺序找,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还是我在案几上发现的,那个账本当时就放在我手边。”“确实,当时我还奇怪呢,这个账本怎么没放在应该在的位置而是放在你眼皮子底下。”

“是啊,”方翰韬说道,“当时我就感觉,这个账本肯定最近被人看过,看完没有放回原位,随后我在查账的时候,好巧不巧,在账本关键账目书页那,发现了夹着的这张小纸条作为书签。”曾巩眼神一凌,“你是说……”

“没错,我后来在咱们蔡县令办公的书案上发现他惯用的纸张,跟这个小纸条材质相同,都是他福建的仙游纸。全县衙独一无二!不止如此,后面我在翻看其他账本时候,那些关键的地方都找到了这种小纸条书签。”

“怪不得你当时突然问了蔡县令的用纸一事,”曾巩恍然大悟,“这么说,其实你找到的那些证据,蔡县令其实早就看过了,他心里是清清楚楚,你家这个折变钱和吴宁耍的把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你家是冤枉的。”“是啊,这件事,从一开始,蔡县令就一清二楚,”方翰韬叹道。“那为何,蔡县令他,为何坐视这些事发生,他图了什么?”方仲永很是不解。

“他这是一是坐山观虎斗,二是图谋曾二叔,”方翰韬说道,“如果咱们斗倒了吴宁,他一个新官就能从容握住吴宁的把柄,后面开展工作就能如臂使指,如果咱们没斗过,反正拖欠一百贯税赋的又不是咱们的蔡县令,县衙就能有额外的一百贯进账。

更妙的是,我之前也说过,他借咱们家的手,跟曾二叔搭上了线,再借着曾二叔,从而未来能和欧阳公搭上关系。如果曾二叔像我老爹一样被蔡县令蒙骗,他可就平步青云了。”方翰韬其实还有很多话没说,蔡县令这一番谋划,折腾下来他自己是谁也没得罪,没看人家吴宁发表战败宣言的时候,蔡县令都没上他的仇恨名单吗,就只有方家和曾二叔把吴宁给得罪狠了,后面蔡县令再施恩一番,保留住吴宁的位置,说不定人家吴宁还要谢谢人家蔡县令呢。

大家都被蔡县令卖了,但大家都对他感恩戴德。不过看老爹现在这一番失魂落魄的样子,方翰韬只好把这些话咽进肚子里了。

“举世皆浊啊!他们当官的,心都黑,”方仲永骂道,“咱们以后可得离他们远点,不与他们为伍,所幸茶园现在丰收,咱们家以后就守着这茶园过活,不问世事罢了。”这一番折腾反转下来,方仲永着实有点避世消极的思想了。

“老爹这是说的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想关起门来过日子,可能嘛,”方翰韬苦笑道,“且不说远的,就说说吴宁,他的吏职好端端在身上,咱们家已经成他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蔡县令能拿捏住他还好说,等这位蔡县令一走,吴押司怕不是要把咱们迫害到绝户方可罢休,哼,想逃?”“那要怎么办?”方仲永彻底绝望了。

胥吏肆意欺压良民,而能压住胥吏的官僚们确实丝毫不关心,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对于普通小民来讲,甚至青天大老爷做主都是一种奢望。

官府县衙之中,只不过是蛇鼠一窝,蝇营狗苟罢了。两千年从来没有变过。“为今之计,只有咱们自强,方才不受外辱。”方翰韬咬牙切齿道,“只有咱们家考出个进士来个当官的,才能不受这些小人欺负,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界上!”

“考进士,谈何容易,”方仲永苦笑,“你爹我折腾了这么多年,连抚州的发解试都过不去,举人都是镜花水月,何谈进士!”“不是老爹你考,而是孩儿来考!”方翰韬说道。老爹就算当年再神童,这么多年荒废下来,也早已是泯然众人了,只有自己接过科举这个接力棒,家里才能有希望出进士。

多少有点家族传承吾辈责的意思了。只有做题考公务员上岸,才能改变自己一家被人肆意欺压的现状,才能在大宋生存下去。但是吧,考进士不是说光你决定要考就能考上的,首先你得有个好老师手把手带你入门。想到这里,方翰韬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朝旁边的曾二叔身上瞥去,茶园折变钱这事件折腾下来,自己最大的收获可不是吴宁的一百贯赔款,而是跟曾巩搭上了线。而自己决心科举最大的依仗就在于此,有唐宋八大腿带你飞,这科举岂不是手到擒来!曾巩被方翰韬贼溜溜的眼神看了半天,哪里还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当即笑邀请道。

“贤侄若是有心,可随我到南丰县读书,寒舍虽小,但书籍不缺,而且我南丰曾氏亦有族学,族中弟侄皆在于此读书,贤侄来这,还有同学可以切磋学问。”方翰韬大喜过望,他可就等曾二叔这句话呢,当即点头同意。约定好明天收拾家里铺盖就跟曾巩一起回南丰县到曾家那里寄宿读书了。“只不过,我那里可能日常条件差一点。”曾巩又额外补充了一句。

但兴冲冲的方翰韬却没咋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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