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盐铁之议风云起 - 北宋社畜浮沉录 - 枕石漱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五十四章盐铁之议风云起

进了官厅,里面布置装修焕然一新,最上面一张大书案横列于前,摆着两个太师椅。堂下椅凳密布,会场前三排椅子上则贴了条子,标明座次。

有趣的是,此次州府集会,要求五县和常州各场务到场的人很多,光是官员,不算胥吏,就有七十余人,基本上是把常州的官全拉来了。大家又对这州府大会有个诨名,叫七十人集议。眼下太师椅就摆了七十多把,上面各个贴了条子,以示座次高下。剩下的胥吏们,就只能在后面坐小板凳了。显然州府布置这场会议,花了不少心思。

而司马旦和曲规也很快在州府的书手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曲规瞅了一眼第一排的五个太师椅,还有椅背上贴的条子,果不其然,首位上贴的条子就是司马旦。作为常州五县的两个知县,四位仅有的京官,仅次于知州王安石和通判方翰韬。他俩地位很高,就在第一排的上首,而司马旦则是无可争议的第首位。

虽然有条子在贴着,但是还是得按照官场规矩,在序了官阶,排了年齿之后,曲规一阵谦虚,推了司马旦做上首位置。但第二个座次上贴的纸条上的名字,则不是他曲规,而是无锡县令张诜。

曲规气息一滞,但转而就神色如常,装作没看见一般,就当仁不让的坐了下来,丝毫不管这第二个座次上贴的纸条的名字是谁。让旁边的张诜看的目瞪口呆,只好闷闷不乐的准备坐到第三个座位,但是还没等他屁股坐下来,晋陵县令路议就扶着老腰,哎呦呦的坐了下去,一边坐,一边说着。“还是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后生了,站一会就腿乏腰痛了。”一时间,就把张诜晾在那里,很是尴尬,最后安静了半响,才指着第四个座位说道,”老路,你的位置在这里,你坐错了。”

“是吗?哎呦,这椅背上还贴着纸条呢,老朽眼花,没看见。”张诜脸上瞬间血气上脸,拳头紧握,但随即又松开,费了老大劲将牙漏出一条缝,慢慢的说道,“老路,州府官厅集议,还是要讲体统,不能乱了套……”“乱什么套?如何不讲体统?”上首的曲规当即冷哼一声,对张诜说道,”按照资序,张枢言你和老路都是选人五阶。老路年纪却比你大许多,如何不能坐在这里?尊老乃是本朝祖宗家法,以彰人伦教化。”“但是这是在州府,方府判订下的体统规矩……”张诜年轻气盛,当即不服,和曲规抗辩,但是话才说一半,就破曲规厉声打断。“怎么?州府里的体统就能大过祖宗家法?方府判难道不修德睦,不敬人1伦,不守教化不成?绝无此事,方府判可是堂堂欧学士高足弟子,于周礼上造诣颇深,又是正经殿试高举出身。岂能会如乡野村夫一般?张枢言你不要胡闹了,年轻人要谦虚,不可自傲!”

张诜被曲规抢白的脸都扭曲了,曲规那大帽子止不住的往张诜头上扣,更何况曲规是堂堂京官,本官将作监丞,地位和方府判无两。

曲规这一任江阴知县,和方翰韬一样,都是第一任通判资序,资序上自然是比不过老资格的司马旦,官阶也比不过。但是在官职权力上,曲规这个江阴县知县,可就比司马旦的宜兴县知县强太多了。江阴县之前曾单独列出为江明军,一县成军,只不过后来并入常州,但也是常州首屈一指的望县,地位超然

可以这么说,曲规官不如司马旦,但是江阴县可比宜兴县厉害太多了,不仅是政治上天然和常州疏离,甚至在经济上也毫不逊色。

再加上江明北邻长江,身处长江与运河要道,繁华无比,人口户数,出产等方面甚至都碾压无锡县甚多。至于其他两个县令,张诜赫然是常州官场少壮派,无锡县也是一个望县,最近又是紧跟州府,风头无两。但

奈何县令终归只是个选人而已,人家京官一瞪眼,选人算个什么东西?全都得靠边站。张诜一个选人,虽然背后有方府判撑腰,但此时也不敢跟曲规放对,只得一甩袖子,坐到了第四位,也就是原本晋陵县令路议的位置。而武进县县令空缺,只得由该县的主簿来临时权任,地位实在太低了,这几位大佬斗法,在旁边看的战战兢兢,见事情终于停歇,便歇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做到最后的一个位置,也是本属于他的位置。

这是第一排的位置,原定计划排的座次和实际最后坐的座次,也生动反映了各县的实力和主官的威望地位。幕后的方翰韬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眼种微眯,嘴角微抿,似笑非笑。倒是让旁边的蔡确心又开始打突突,每次方府判露出这个表情,总归是没啥好事。

上次见到方府判这样,是州府胥吏闹罢工的时候,上上次,就是在金溪县老家和蔡县令推杯换盏的时候……蔡确全是亲历者,记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会场原定的位置是方翰韬一手安排的,贴个纸条,把张诜的位次往前排,如同指鹿为马的把戏,本身就是一种服从性测试。要知道,官场之上,座次是一个很敏感微妙的东西,说它重要吧?它也不重要,不就是个坐个位置而已,但要说它不重要?那可就太年轻了。

座位本身无关紧要,座位背后反映的权力高低变换,才是重点。

现在曲规赫然无视方翰韬布置的纸条,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了预留给张诜位置,让他滚到自己下手。这不是挪张诜的屁股,分明就是打方府判的脸。新的风暴已经出现。而后续第二排的座位,则是宣毅军和各位县令带来的县衙官吏,以及常州的财税监当官们,什么监酒税的,监榷茶务的人坐。

其中杨虞侯和刘季孙几人,这几个禁军赤佬的位置,倒是州县官吏和监当官们没人敢抢。但是到了州县自己内部开始分的时候,由于第一排的大佬们已经定了性,除开宜兴县的官吏没人敢动,就坐在应属于他们靠前的位置,剩下的无锡县和铁监相应负责人的位置,全被江阴县和晋陵县的人给抢了。

甚至没有官身的铁监负责人鲁铁匠,都破江阴县的主簿呵斥,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敢踏进官厅。说这话,甚至还准备叫人,把鲁铁匠给赶出去。无锡县的官吏们早跟铁监的人同进同退,虽然他们平日跟鲁铁匠关系一般,也瞧不上这个没官身的铁匠,但

是眼下铁监也是无锡县的一份子,江阴县和晋陵县瞧不起铁监,就是瞧不起无锡县。

无锡县的官吏们可是紧跟着方府判的步伐,张诜干不过曲规,主人之间讲究斯文,但底下的喽啰们可就不讲体面了。一时间官厅内,因为这排座次,闹的跟幼儿园和菜市场一般,而这些平日斯文端庄的官吏们,则跟大妈一般,在其中大呼小叫。反倒是武进县的官吏们都很老实,一个个乖得跟个茶肆小厮一般。倒不是说武进县的官吏们素质高,而是武进县是常州的州治所在,武进县衙和常州州府就隔几条街,半里地

自然县衙的官吏和州府的胥吏之前早就勾结在一起。在之前州府整风反腐,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中,被一锅端了,剩下的小鱼小虾,人人自危。

再加上武进县县令出阙,没有主心骨,自然就是以州府方府判马首是瞻。在幕后的方翰韬看着这场景,好家伙,无锡县大战江明,晋陵县。这都要开启内战了。什么散装常州!方朝无奈的和王三叔还有曾二叔叹了口气,“唉,虽然之前费劲心思,也只不过是清掉了州府中的胥吏,政令能出了谯门。但现在终究也只不过握紧了武进和无锡。我这个常州通判,说穿了,还只是无锡县知县罟了,何时才能真正成为常州通判?”

因为这几年常州的知州通判换得太勤快了,已经没人会拿州府当回事,方翰韬费劲心思,终于清了内鬼,又通过铁监改革,掌握了一定的本钱,但说穿了,他现在权力所及,只不过是无锡县和州府所在的武进县罟了。宜兴县司马旦那里只是同盟,其他两县,看着样子,那根本不听摆乎。

现在的局势,方翰韬这个常州通判,就是一个大号的无锡特首。如果说中晚唐薄镇林立,不听中央的话,叫做“长安天子,魏博牙兵”,那眼下方翰韬这个常州,就是微缩版中晚唐。常州通判,江阴知县罢了。

王安石没有沮丧,反倒是斗志昂扬,”咱们开这个会,子豫你搞方田均税,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一统州权,重申政令。现在人差不多到齐了,也准备开始集议吧。”方翰韬抱怨几句,听王安石如此说道,便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和王安石联袂出场。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