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暗流涌动露峥嵘
“在架阁库中把曲规的印纸历子和告身影本调出来。”州府集议解散之后,方翰韬回到自己的通判厅的后院小坐,对身边的蔡确吩咐道。王安石作为知州,事情也很多,开完会,他便去州东的横山那里主持祭祀了,马上要到中秋节,常州官方节日庆典活动都需要知州出面。财政工作和日常事务就统一由方翰韬来处理。
“对了,还有曲规那厮说的诉灾状,都找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蔡确急忙应了下来,便往架阁库里去了。此时的大宋已经有了初步的官员管理人事制度,印纸历子就是官员的简历档案,一般一式三份,分别在中央的吏部,任职单位,以及本人手里。这是为了考课磨勘而用,方翰韬让蔡确找的,就是曲规放在州府中的那一份。现在他要仔细认真的审视这个强劲的对手了。过了好一阵,雪若这边都打完了一盏茶了,蔡确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抱着几封案牍递给了方翰韬。翻看着曲规的印纸历子,方翰韬眉头越皱越紧。从印纸历子上来看,曲规是庆历六年的进士,正好比王三叔小一届,王三叔是庆历二年杨区榜的进士第四。当时王三叔因为忌讳,与状元失之交臂,白白让当时晏殊的女婚杨区连中三元。
不过杨冈这个方翰韬的连襟反倒是在连中三元后两年,就因为母亲病逝,哀伤过渡,没多久就病逝了。当时就有人传言说杨冈命格薄,夺了王安石的状元,才会早死。庆历二年这一届进士的状元生态位,最后还是让王三叔给补上了,王三叔这一路升官仕途路线,就是享受的状元待遇。晏老丈人家白白损失了一个状元女婿,到手的鸭子直接没了。到了今年,缺失的这个女婿生态位,才让方朝韬给递补上了。想想曲规庆历六年那一科的下一届,就是皇佑元年冯京榜,冯京达成了又一个连中三元的做题家最高成就,成了方翰韬的大连襟富弼的女婚。冯京也一路官运亨通,中状元后,就以本官将作监丞,差遣通判荆南军府事,镀完这层金后,就回京值集贤院,拜龙图阁待制,升为两制,有了馆阁贴职,相当于政治局委员。
前年的时候,因为岳父富弼拜相,冯京避嫌出知扬州,现在又改为知江宁府,坐断淮南,成为一方重臣。看看人家冯京,再看看老曲,那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看来老曲当年的考试成绩连学渣张诜都不如,也就是五甲吊车尾。
看着曲规参加工作混了这么多年,是从杂流的监当官起步,监酒税,监茶税,一步步才熬成了亲民官,成了县主簿,后面又是再开始熬到县令,直到前年,才终于脱离选海,成了京官,就任江阴军知军。
但好死不死,去年朝廷把江明军降为了江明县,并入常州。曲规多年奋斗,好不容易出了头,结果又掉坑里了,一个知军缩水成了高配知县。正在方翰韬看印纸历子的空挡,通判厅后院又来了一些人,司马旦和曾巩,胡宗愈,沈括等人也来了。方翰韬见到司马旦,就急忙向司马旦打听曲规的详细情况,看之前会场的样子,司马旦和曲规也比较熟。毕竟光看档案也就只能看个大概,远不如问了解内情的人强。“曲子墨啊,”一听方朝韬想他打听起了曲规,司马旦长叹一口气,很是为州府集议而感到惋惜。“本以为他会支持子豫的方田均税改革的,当时我还准备给子豫引荐曲子墨来着,可谁知……事情竟然会演变到现在这地步。”与司马旦相熟的蔡确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伯康公之前为何会以为曲规这厮会支持府判的方田均税新法?我看曲规这厮就如同之前府判在州府遇到的裴材赋,谢孔目等贫渎庸碌的官吏一般,滥竽充数,平常为政,就是懒政无为。”
“持正啊,你说子豫的前任裴材赋是这样,倒真是一句没说错,但曲子墨这人,岂是裴材赋之辈能比拟的?”司马旦反驳蔡确,开始为曲规辩解。
“说实话,老朽在地方为官这么多年,虽然治政的本事一般,但是眼力还是略有一二的。在王介甫和方子豫上任前,整个常州,乃至两浙路,最有能力,且勇于用事,敢担责任的亲民官,当推曲子墨为第一!多年在地方沉沦历练下来,吏材手腕不是闲杂人等能够比拟的。他治下的江阴,真能当得上一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
蔡确和沈括听着司马旦的描述,面面相觑。好家伙,没想到人家曲规还是一个能吏,不过旋即他们又释然了也对,确实是有本事的人,方才能在州府集议上把方府判打的毛盔弃甲。光这一点,平常凡夫俗子,碌碌无为之辈就做不到。别的不说,虽然蔡确和沈括对方府判的道德素养不做评价,但是对于方府判的能力,蔡确和沈括俩人还是认的。旁边的本地地头蛇胡宗愈也附和司马旦道。“确实,江阴这几年的情况,远比常州这里强太多了,起码我们晋陵县好多百姓,都往江阴那边跑,不在常州呆。而且曲大尹在江阴百姓那里颇受爱戴,威望很高。我记得去年的时候,甚至江阴那边民众,还想给曲子墨立生祠来着,只是被曲子墨给强行压住不让建,也不让声张。”“真虚伪,都说不声张了那胡完夫你咋知道的呢?这不明显作秀老把戏,向外界宣扬夸耀自己的政绩喃。我可太懂他怎么想的了!”方翰韬嘴一撇,不屑的说道。
“呃,府判,真不是那所谓的‘作秀’,也不是向外界炫耀,”胡宗愈认真的和方翰韬解释道。
“刚不是说了,我们晋陵县有很多人搬到江阴了喻,其中就有我一个亲威,当时建生祠这事,他是参与者,方才知道内情,悄悄说给我听才知晓的。你要不问问伯康公,看他知道这件事不?”方翰韬转而看向司马旦,司马旦也是一脸惊奇,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这下子方翰韬才傻了眼,没想到自己以己度人,反倒是猜错了,看来这真不是政治作秀,否则不会连司马旦这个官场同僚都不知晓。
而且看起来曲规治下的江阴也确实很不错,老百姓们纷纷用脚投票,这可是含金量最高的认可,光靠包装面子工程可做不到这一点。本来方翰韬还想重施故智,要是明面上解决不了曲规这个硬茬,那就找人暗中下黑手把他做掉。杀个地方官员,其实也有先例,就比如庆历年间的常州知州李余庆,开挖了常州后河,是奠定了常州三水三城城市格局的名臣(见本卷第一章市井人言汛如川)。
李余庆不仅在常州开河,而且为政严厉,果于去恶,受百姓爱戴,但是常州的黑恶势力对他恨之入骨。
有一个州衙的医博士因为犯罪,害怕被李余庆追查,便乘李余庆生病时,在药中进毒,李余庆服后腹泻不止。他发现医博士的明谋后,便抱病升堂,将医博士抓来审问,将其杖死在公堂上,但审完案后,李余庆还是撑不住了,归卧及床而死,享年四十四岁。
方翰韬可对这件往事耳熟能详。因为当年李余庆的墓志铭,还是王三叔写的呢!
当时葬礼常州百姓全体出动,填道瞻送叹息,为之出泪,又为之画像,还为李余庆立了神像来祭祀。今天王安石去州东横山祭祀,其实就是祭祀这个倒雷前任李余庆,他就在那躺着呢。当时方翰韬和州府谢孔目他们闹翻以后,都不敢在州府呆,立马往无锡县跑路。李余庆的前车之鉴也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方翰韬是真的怕这帮孙子也给他整这么一手,要么来个伙夫饭菜里下毒,要么干脆来个神经病拿着木棍大摇大摆进州府里把他打一顿。
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好在现在这帮胥吏要么跟佛租汇报工作,要么进沙门岛开始进修,方翰韬的州府生存危机解除了。不过现在,如果被逼急了,方翰韬也不介意让曲规成为江阴的李余庆。这时候的中医实在是太垃圾了,连毒个人都磨磨唧唧。方翰韬可是学材料的,化学学的好,实验也没少做。他要是出手,光是把砒霜精制一番,效果都比当年那个医博士强太多了,哪里还会等人察觉,拖延半天才死。不过想归这么想,但是方翰韬又不真的是黑社会地头蛇。真要拿阴谋诡计来对付其他官员,尤其还是下毒药这种阴损手段,就是坏了规矩……别的不说,王三叔和曾二叔肯定立马跟他翻脸。毕竟眼下曲规刚造完自己的反,后脚就出事,都不用证据,傻子都知道是自己干的。
现在又一听曲规在江阴很有人望,跟自己在无锡县一般,方翰韬就知道这下毒计划可以毛垃圾桶了。压根没有可行性,也没有用了。
而且别的方案,比如在江明策反找内鬼,跟收拾南禅寺一般收拾曲规,也都别想了。江阴看来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油泼不进,方翰韬根本无处使力。
蔡确和沈括疑惑不已,不知道对这曲规为何要对方府判的方田均税如此抵触,蔡确又想到一种可能,刚想张开嘴问,就被司马旦打断。“持正,你是不是想说曲子墨破江阴的形势户,豪族富户收买,方才反对子豫的方田均税如此激烈,对不对?”
见自己心思想法被司马旦看穿,蔡确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旁边沈括也反应过来。
“确实,府判的方田均税一行,贫民得利,可以减轻身上的税赋,而相应的,损失最大的就是地方那些兼并户,方田之下,他们就得多交税赋。对,就是这样,按照府判平时所言的什么‘阶级分析’,曲规就是拿了这些兼并之家的钱财贿赂,才在前台推出来和府判对抗的傀儡,只有搅黄了府判的方田均税,这些兼并之家方才能继续逃税下去。”沈括越说眼睛越亮,一拍手如此说道。
显然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当然也顺势拍了一下方府判的马屁。
司马旦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沈存中,你这番话要是到江阴说,估计要破笑掉大牙了。曲子墨可是远近闻名的清官,廉声在外。况且你们知道曲子墨在江阴县最有名的事迹是什么吗?”
“不知道。”沈括和蔡确一齐摇头。“是惩治当地为非作歹的富户。”胡宗愈又出来解释道,“这和子豫倒是有点像了。当时江阴军的胥吏和富户勾结迫害普通民众,还给当时新上任的曲大尹行贿,以求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曲大尹根本不收,反倒以此为据,将胥吏和富户们一网打尽,带头违法的胥吏后面也莫名其妙的认罪自杀了,最后还了百姓一个公道。曲大尹就是这样在江阴立威,后来断案,也是力求公正,不偏袒富户,欺压平民。这也是他为何得民心的一个原因了。”
听胡宗愈讲胥吏自杀认罪这里,蔡确和沈括又偷眼看了一眼方翰韬。这剧情有点熟悉啊。“话也说难听点,江阴虽然富庶,但是富户却真没有无锡南禅寺那般的势力,说是富户,却都规模占地不大,中产之家居多。就那么点势力,咋可能把控官府,让曲子墨当他们的傀儡。真是给这帮富户脸了。”司马旦说道。方翰韬也点了点头。
要说官府和地方富户的实力对比,到底谁听谁的。
只能说这个问题就和南朝鲜大统领是否被财阀把控成傀儡,是一个性质的问题。现实情况是复杂的,不能生硬的用模板乱套,这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当然有很多地方官府是被富户胥吏勾结把持,把官员架空。但也有很多地方,就比如方翰韬在无锡县,和曲规在江阴一般。那就是“我作为通判的权力是无限的。”地方富户在官府面前就是钱包待宰的羔羊一般,说噶你韭菜就噶你韭菜,根本不带还手的。
可能沈括之前在沐阳县当主簿的时候,就是前者情况,于是他下意识就以己度人,来猜测曲规在江阴县的情况。蔡确和沈括等人听司马旦描述曲规,听了半天,对曲规有了大体完整的印象,开始进行人物画像:这是一个文才不佳,但精于吏事,能力很强,也很清廉,敢为百姓做主的一个官僚。不过心也狠,手也很黑,显然道德水平也不太高。只不过这这些特点凑在一块,蔡确嘀咕道,“我怎么越寻思越觉得曲规像一个人……”“我也是……”沈括附和道,两人对视一眼,便齐刷刷的回头去看方翰韬。这曲规不就是世界上另一个方府判嘛!方翰韬脸都破蔡沈俩人瞅黑了,痛心疾首的说道,“我怎么会跟老曲那种人一样,我分明是个好人好吧。”胡宗愈在旁边一捂脸,蔡确和沈括差点快绷不住了,本来还有点不像,这话一说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了!“这就是我之前为何会觉得,子豫应该会和曲子墨颇为投契的原因了。”司马旦在旁边笑道,紧接着又说出了一个事情。“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曲子墨在前年,也就是至和二年的时候,便已经着手开始在江阴军推展方田均税法,只不过后来江阴军撤军改县,就被耽误了。”
“什么?!”一听到这句话,方翰韬和蔡确,沈括都大吃一惊。“都是要整理方田均税,那他跟方府判作对干什么?”
蔡确彻底被曲规这一番操作给整糊涂了。“既然在方田均税上没有分歧,那是不是就是党争的缘故呢?毕竟方府判可是欧学士的学生,是君子党一脉,曲规的举主是不是与君子党政见不同,方才有这番对峙?”“有可能。”蔡确说道。
“绝不可能。”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一看,正是曾巩。“当年狄枢密讨伐侬智高,曲子墨在广州任清远县令,于余学士麾下,为狄武襄大军转运粮草有功,曲子墨之前能从选海改成京官,就是有余学士的举荐。”曾巩一进来说道。
“之前我曾在欧师信中依稀见得曲规的名字,只是没想起来,方才去查阅一番,才对上号的。”方翰韬听闻,一翻曲规的印纸历子,果不其然,上面写着,“于广南有军功,减磨勘三年,改官升选。”余学士就是余靖,当年的庆历四谏官之一,欧阳修的朋友,君子党的骨干成员。庆历新政失败,被贬官后辞职在家,还是广西侬智高叛乱,方才被朝廷紧急启用为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和狄青一起配合,大破侬智高。
在狄青征南的时候,官家赵祯曾经专门给狄青下发了空名宣头、札子各一百道,以备赏军功。选人改为京官,熏要有五封京官的举荐信,方才能有机会改官,也叫作“五削圆满”。
看来曲规就是这么脱离选海,挣扎出了岭南,升成京官的,而且一升京官,就出任江阴军知军。大宋最重军功,要是没军功,哪里会有这么高的起步待遇。蔡确和沈括一听,牙都酸了。
之前觉得曲规有点本事,但谁也没想到他的buff能叠这么多。有能力,清廉,有人望得民心,心狠手黑,而且还跟过狄青余靖大破侬智高,见过大场面,又在欧阳修那里留过名,说明跟那里也搭上了线,政治光谱也是偏向君子党一方。
更为重要的是,曲规也准备搞方田均税。看来他对方田均税不反对,反而是支持的。这分明是潜在的好队友,不知道为何现在反倒成了最大的敌人和绊脚石。蔡确和沈括实在是想不明白。
曲规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反对方府判?矛盾核心点是在哪里呢?听曾巩这么一讲,司马旦也在旁一拍脑袋,附和道。“对对对,曲子墨就是那时候来到江阴军的。和宣毅军来常州就粮是一个时间点的,我想起来了。”“和宣毅军?”方翰韬疑惑的问道。
“子豫你不知道?宣毅军不是一直驻泊在常州的。”司马旦见方朝韬不解,问他详细介绍道。
“之前因为庆历年间海贼王伦作乱,宣毅军建军,驻守江阴军,协防长江防务。后来侬智高乱起,整个南方震动,江南禁军全部集结,往广南增调。战事完毕之后,因为开销过大,财政吃紧,朝廷为了节减开支,便将江阴军撤军改县,并入常州,而宣毅军的驻泊就粮地,也就变成常州这里了。”
侬智高叛乱,宣毅军增兵,江阴撤军改县……
方翰韬沉思一会,翻看着蔡确送来的文书,找到了之前曲规所说的江明县诉灾文书,看了一番之后,突然福灵心至,触发了本能。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沈推官,蔡持正。”方翰韬立马吩咐自己的幕僚蔡确和新任军事推官沈括。两人闻言肃穆,方府判这是要下正式的命令了。
“立即去通知算学学堂,还有无锡县上下官吏,这个中秋节不体沐了,有要紧任务,熏要加班加点。去州府架阁库,以及无锡县衙,查验从至和二年,宣毅军移驻就粮江阴到改驻常州时期,常州的税籍外征薄籍,着重和嘉祐元年,江阴撤军改县前后的簿籍进行比对。”“中秋不休沐?”沈括讶异的说道,“可是,这是否不太好,只怕下面影响不好。”“这有什么,不会调休嘛。”方翰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告诉他们中秋改到后面,和正常休沐连着一起放,这样还能有一个小长假,总比这零零散散休好太多了。这是本官的恩典,这种好事别的地方还没有呢。”
“好的,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手,通知军事统计司……”沈括立马答应下来,要出去安排协调。“不不不,你等会,军事统计司是什么东西?”方翰韬急忙叫住沈括。“就是算学学堂的学生,他们见自己老师沈存中当了军事推官,府判又是学堂实际的山长,也猜到后面府判让他们充当胥吏,在沈存中手底下干活。便拿算学课本里学到的统计一词,和沈存中的官名合一块,这么称呼学堂。”蔡确笑着给方翰韬解释道,见方翰韬脸色不豫,顺便给沈括上一上眼药。“什么称呼,不伦不类,赶紧给我改掉。学堂就是学堂,沈存中那是负责粮勾院应在司,别整这些花里胡哨,学堂纪律也该好好管管了。”方翰韬被恶心的够呛,嫌弃的说道。沈括一脸尴尬,蔡确内心暗自得意。但是方翰韬还没完,直接又说道,“不过这事简单,就让蔡持正去安排吧;存中,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这个行家来去。”沈括一愣,”什么任务?”
方翰韬把那封诉灾文书递给了他。“你和李明仲,还有胡完夫,”方翰韬又点了胡宗愈的将。
“顺便叫上卫先生几个精通田亩之术的徒弟,超中秋节那边封印休沐,偷偷去一趟江阴县,查看一下江阴这几个地方的田亩情况。重点就是……”方朝韬在沈括耳边,轻轻的说了两个字,沈括一愣,继而明白了过来。当即向方翰韬保证完成任务,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