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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惊恐与悲伤的总和

痛苦、惊恐与悲伤的总和

“失陪,我要去洗个手。”

德米特里站起身子,用一种很优雅的姿势把手套摘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不信。你怕不是要避开我,跟我的‘父亲’说些悄悄话吧?”

谢苗·阿纳托利耶维奇警惕地盯着他,语气里有一种控诉般的尖锐。

“我真的只是去洗手。”

于是德米特里颇有耐心地告诉谢苗,还从自己带来的、装书的包里拿出一玻璃瓶平平无奇的、刚用了一点儿的消毒水,还容忍对方把它拿去左瞧右看的——上面写着的俄语和商标证明了它真的只是一瓶平平无奇的消毒水。

多数时候,有洁癖的“大公”从值得信任的供应商那里拿到药品以后,都会把自己需要的液体药物亲自封装在需要掰开使用的安瓿瓶里。但因为消毒水在药剂学上并不是防菌要求严格的注射剂,它连口服剂都不是。外加他前两周沉迷练棋,得不到空闲,他罕有地只随手拿了一整瓶。

他一点也不担心谢苗趁着他不在趁机作弊。如果愿意,那他就这么做吧。反正“大公”也不是十分在意棋盘上的输赢。再说,他也不是比拼段位的专业棋手,只是个学习了两周的初学者,就算是输了又能如何呢。那并不会让“大公”的声誉一落千丈……

等到德米特里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苗咽了一口唾液。他在自己的舌头底下找到了那枚胶囊,接着紧张地把它从自己的舌头底下扣出来,颤抖着把它拧开……

谢苗·阿纳托利耶维奇拧开了属于德米特里的消毒水——平平无奇的75%医用酒精。即使手上没有伤口,有洁癖的“大公”也总是会随身带着。

听说有些醉生梦死的俄罗斯人会把这当做伏特加的替代品然后喝到肚子里……但“大公”显然是不会的,他很清醒,而且从不随便把对人有害的东西往嘴里放。如果阿纳托利·斯米尔诺夫这种人一个晚上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财富,倒是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回过神来,他把胶囊里的东西倒进了那瓶酒精里。

“大公”向来不吃别人给的食物和水,皮肤接触是唯一可行的方式。但与此同时,他也打从心里明白,如果这事他刚做到一半,哪怕是接近完成的时候,德米特里就突然改变主意回来了,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米佳回来的速度比谢苗想象中要快。

但是没用,谢苗·阿纳托利耶维奇已经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地,皱着眉头,假装起劲地看着德米特里给自己的一本象棋教程书。

“劳驾,您能把我的消毒水递给我吗。”

谢苗本以为他是发现了端倪,但德米特里只是拿走了它。加害于他的青年想象他会把它拿去检查,甚至直接倒掉。但是他没有,没有。那瓶乙醇被他倒在手心,被用来擦拭指节与被棋划伤的伤口。

德米特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谢苗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像是要因为他洗手的动作而喜悦一般。

但他没有停,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的动作多优美肃穆啊,空气中弥散开酒精特有的刺鼻气味。

棋局继续下去。半个小时过去,德米特里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表情还是那么木讷,像是在分神思考跟棋局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如若不是他在两个小时后产生了中毒的症状,谢苗几乎要痛哭流涕地感谢阿纳托利·斯米尔诺夫,感谢“父亲”让自己含在嘴里的根本不是毒药了……

那个时候,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那一向稳重而坚决的手指握着棋子,忽然停滞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您是不舒服吗。天色不早了,要不就早点回去休息。”谢苗强忍着激动,故作镇定地问他。如果“大公”真的在这个时候选择休息,躺在床上试图用睡眠安抚他的疼痛,他也许就没有明天了。

德米特里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指尖。他试图忘掉这些继续下棋,额角却渗出冷汗。他不得不离开了谢苗,离开了棋局,并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瞥见了自己的脸。

苍白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

他努力倚着洗手台,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得厉害。而胃部剧烈痉挛,像是被什么狠狠撕扯,一阵干呕几乎让他失控。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吐在洗手池的东西里有着一丝一缕的鲜血,毫无疑问是黏膜出血。

他捂住自己的嘴,手抖得更厉害,眼神也逐渐模糊。

在那双叫人过目难忘的漂亮杏眼里,一切的冷静与锐利都逐渐被前所未有的痛苦取代。德米特里一声不吭地强撑自己的身体,默默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被谢苗下了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中毒者,反而像是要作为一个象征之物开始自己永恒专注的思索一般。

谢苗进来的时候,那具算不上强壮的身躯几乎跪倒在地上,眼神已然涣散,但撑在洗手台上的左手仍在下意识地想要去拔枪。

谢苗擡起脚,用坚硬的鞋跟踩住了那只闻名遐迩、价值连城的左手,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矮他一头的15岁俄国少年。

“别动,‘大公’,我让你别动。”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擅长忍受疼痛的职业杀手“大公”竟因为他这不轻不重的一脚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细弱哭吟。

.45口径后坐力巨大。德米特里·海因里希·尼古拉耶维奇在学徒时期就已经过度透支了自己的健康。训练给他留下的不只是令敌人胆战心惊的准头,还有关节炎、慢性炎症和腱鞘炎。手指、手腕时常隐痛,雨天或高强度使用后尤其明显。他根本无法长久地工作,只是总强迫自己在疼痛中控制自己的肢体。他甚至没办法握着笔写很久的字。

而谢苗·阿纳托利耶维奇的这一脚,踩在了他一切痛苦、惊恐和悲伤的总和之上。孤高的白尾鹞被一只麻雀踩断了翅膀。

这的确是使人闻风丧胆的俄裔杀手“大公”,但实际上他稚气未脱,甚至还没有结束变声期。

他并不是不会提防谢苗。只是他不知道阿纳托利·斯米尔诺夫会让自己的宠物们含着毒药,也没有任何人为他提供了这样一条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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