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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

逝水

靠墙站着的两人有点儿同盟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这个,泊今自如地把脑袋倚在护墙扶手上,偏过脸来问他:“生日是不是在八月呀?”

脸凑得好近。

……好漂亮,而且好可爱。钟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他其实经常会听见有人夸于泊今古典、有灵气或是知性,但是很少会有“漂亮”“可爱”这种形容。

因为“于泊今”有点像是那种,有一点距离感的、玲珑的自然造物。人看见,觉得自己只应该观赏,然后感叹。

——但是明明很可爱。钟叙心想。

她的脸被手背托住,罕见显得面颊圆圆。有碎发落在睫毛上,于是泛红的指尖从漂亮的眼睛轻拂到耳后,像嫩绿柳枝从小池上慢划了一圈涟漪。

大家都应该这样觉得,他想。……可是,如果只有我看见就好了——那太坏了,还是大家都这么觉得最好。他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了不知多少想法,呆呆地应:“嗯?嗯,嗯。”

狮子座。

泊今不知道他为什么有一刹怔神,她眨眨眼睛,正要继续问,却听不远处周昱深叫他:

“钟叙?走了?”

“等一下!我灌个水。”钟叙一错不错地看着泊今,想也没想地应他。

“……”周昱深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迟疑再三,发问:“你不是,刚刚已经接完了吗?”

“……刚才的太烫了。”钟叙听见自己说。

难得周日放一天假,泊今在家里的储藏室翻箱倒柜。

老书橱的最深处有一个牛皮纸盒,折纹锋利,通体没有一点印记或者文字。泊今看着隔了一层玻璃的盒子,怔怔站着。

这是……父亲的遗物。

她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忽略它。但也许是因为,今天早晨岑恩无意间提到她少年时候的旧事,泊今罕见的有些迟疑。

她第一次知道父母原来是同窗。

“这是什么表情?”盛着花茶的岑恩被她的模样逗乐,很自然地继续说下去,“一个关系还不错的男同学。”

不怪于泊今这样震惊。

因为在她的认识里,父亲和妈妈的人生就像是两条绝不会相交的轨迹——

岑恩活得很轻薄。

和寻常人比起来,她好像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散漫、自由、无拘无束。因此于泊今深信什么也没有办法绑住她,除非这只蝴蝶愿意自投进罗网里。

所以她和于攀龙的结合才更像是一个意外。

泊今的父亲是典型的“父亲”。绝不容许孩子长成自己理念以外的样子,他的底色严酷而冷漠,所以于泊今年幼的时候最害怕做错事——因为即使是一点最微小的差错,也会引来她不能招架的愤怒甚至是体罚。

印象里他是这样传统,又愚蠢行使着权力的人。好像比起养育一个全然陌生的新生命,泊今这位父亲,更愿意借着她的诞生来顾影自怜一个走入新身份的自己。

所以她很多次偷偷地想过——

为什么妈妈要找一个这样的丈夫?

尤其是在她无意间看到岑恩的日记之后——就是在这里——这个谜团一直疑云重重到今天。

她曾经看到过,几十年前泛黄的脆纸上,年轻的妈妈写下过同样的疑问:

为什么我的妈妈,要找一个这样的丈夫?

岑恩小时候对所有人说自己不会结婚。

因为她的爸爸是个糊涂、不上进,让所有家人在邻里蒙羞的酒鬼。她年幼时家里不富裕,小小的孩子被派去催父亲回家。她无数次目睹面色酡红的爸爸摊在凳子上吹牛,而他的“朋友们”把他当作另一个笑料来下酒。

她踏进门的时候,那些没有消散的尖锐笑意,像一把把拉满的弓将矛头落在她身上。

岑恩就攥紧了手,用一个年幼的女孩可以想象的最厉害的报复,一字一句地在心里发誓:

以后,我一定不要结婚。

那么,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泊今几乎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她有些失神地将手放在玻璃柜门上,棕红色的木边框因为潮湿热气蒙上白雾。

“泊今?”

这时门被突兀地敲了两下。岑恩笑意柔和地倚靠在门框边:“不是问我生日礼物挑什么好吗?怎么钻到这里来了?”

泊今像要掩盖这一切一样,把手背去身后。大开的房门将日光送进昏暗储藏室,岑恩背光穿一件浅色家居服,仿佛连发丝也在盈盈噙着笑——

但泊今下意识地噤声。

直觉告诉她,在她怀疑了十几年的这个问题上,妈妈扮演的角色也许并不像现在这样,是仿佛什么都能托付的守护神。

因此她只是俯下身,低头道:“我来找找灵感。”

在妈妈的辅助下,泊今确实挑到了合心的礼物。她把那个有点儿大的手提袋小心藏在桌下,听后排男生们从讲台上有说有笑地下来:

“太不巧,”抱肘的是谢雁传,“你过大寿怎么没撞上放假,我想请你吃饭都没办法。”

“谢老板请客,”陈朝林只抓自己爱听的关键词,并且起哄,“可惜,可惜。本来我们乡下人说不定也能沾沾光去什么广和居看看——”

旁边的林斐莫名其妙地开始重新数页码。泊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听小谢说话。

“蛋糕订不订?”他左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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