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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一过,贺生年找上独自出门寻絜钩的和尚。

又是个雨天,街上行人匆匆,不大不小的雨滴顺着青瓦房檐滴淌到青石板路上,沾湿行人的鞋袜。

地念菩萨收伞,走去路边的茶摊避雨,小二端上一壶粗茶一碟蚕豆。茶摊前走过一个小乞丐,小乞丐与急匆匆避雨的人不同,慢悠悠走在路上,像是不怕淋。

菩萨起身,走到小乞丐面前,将他牵到茶摊里,给他倒了一碗热茶暖身,面前的蚕豆推到他身前,又朝小二要了些吃食干粮。

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大口吃着桌上吃食,待人吃饱,菩萨将剩余的干粮打包递给小乞丐,小乞丐许是常遭冷眼受尽欺辱,已失去与人沟通的能力,接过吃食,也未说感谢,担心手里的粮食被抢走似得转身往外跑,菩萨抓住乞丐瘦骨伶仃的胳膊,将搁在的桌角的一柄油纸伞塞到他手里。

小乞丐撑着伞,抱着一袋干粮跑入雨街,再瞧不见那道瘦弱的身影,菩萨起身结账,走上街,雨水小了些,滴在他肩头,白衣上顿时晕染成一朵朵暗花。

一直暗窥的贺生追上前,手中的伞往和尚那头倾斜,呲牙一笑,“大师你衣裳白,可别淋脏了。”

地念菩萨侧目看他,淡淡一笑,继续沿街走向前。他记得第一次打益安堂门口遇见这少年郎,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衣裳真白。”

“你好像对白衣过于关注。”菩萨心思微妙,问道。

“白色是好命人才穿的颜色,尤其上好料子的白衣。”贺生年低头瞅一眼自己身上灰黢黢打着补丁的杂役服,“像我们这种人除了爹娘死了扯块廉价白布披一披,此生无缘白色。”

哪个辛苦劳作为生计发愁的人会穿白色,不消一会,衣裳就脏了,还是黑灰藏脏。记忆中小邕王的那身月白锦袍一直烙在贺生年心头,成了刺目泛酸的白月光。

贺生年又道:“大师你人真好,给小乞丐吃的,若我小时候遇见大师就好了,尤其那个下雪……”他说不下去,压去心头的酸楚,又笑开,“大师一定是被护佑着长大,才生了一颗菩萨心肠。”

地念菩萨想了想,他自佛国出生,自幼被佛陀养大,虽非锦衣玉食,但不会挨饿受冻,僧佛沉静慈悲,不会欺凌幼小,他算是被众佛僧护佑长大。

贺生年一只手探出伞外,粗糙的掌心接住几缕雨丝,“其实我也想当个好人,可命里不许。”

和尚侧目看他,贺生年解释,“大师你一定不晓得我们最底层的人生活有多苦,打小没人护着没人管,要想填饱肚子就得去偷去抢,否则轻则整日饿肚子,重者直接饿死,长大了为了挣t得一份工,与一群同我一样的无赖混混大打出手,谁打赢就是谁的了,生存残酷啊,但凡善良些早就被欺负死了。”

面食的香气打一户食肆窗户口飘出,贺生年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地念菩萨擡脚跨进面馆,点了两碗素面,望着坐在对面拍打肩头雨珠的少年郎,“两碗够不够。”

“都是给我的啊。”贺生年抄起筷子挑面吃,连连点头,“够够够。”

菩萨一口没吃,只喝了掌柜赠的茶,待贺生年将两碗素面吃光,菩萨才道:“善良无关身份财富,乃是一种选择。”

贺生年愣了下,和尚说这话,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食人间疾苦,他不信和尚若打小是乞丐,受尽白眼欺凌,还能养成如今这副菩萨心肠。

菩萨给他倒了一盏热茶,“你肯收留一个瞎眼流浪老人,是你选择了善。”

贺生年捧着热茶吸一口,“别提那个老糊涂了,要不是看他有些像儿时照顾我的一个伯伯,我才不管他,白吃白住还得管酒。”

小二往隔壁桌端上一碗白菜炝锅面,白菜叶上头浮着一坨肉丝,贺生年瞥了一眼,可惜和尚给他点的素面,素面哪有荤面好吃。

菩萨撚着佛珠道:“日后你都要食素。”

“啊?”贺生年声音里藏着不满。

菩萨又道:“不可杀生,不可沾荤腥,不可诳语。”

贺生年嘴角抽抽,好家伙,秃驴忒狠了点,本以为三日禁闭加禁食算是罚过了,敢情才刚开始。

他表面答应着,“是。”实则心底嘀咕着,等你走了,谁看着我,我就吃肉怎么地。

菩萨起身结账,走出面馆,外头仍旧飘着雨,贺生年撑开伞追上去,菩萨道:“白色僧服乃寻常之色,你要常清洗,不可像你身上穿的这身,十天半月也不换。”

贺生年怔了,雨街颇安静,过往行人商肆全数虚化,他只清晰听到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还有雨滴落在油纸伞上的滴答声。

“大师……的意思是……”

菩萨停步,冲他弯眼一笑,“不是想同我学本事么,你若心思未改,可拜我为师。”

贺生年手中的伞掉了,雨点打湿他的发,菩萨的肩,他蓦地跪下,“师父,我愿意一直跟着你。”

菩萨弯身,将人扶起,顺手拾起掉在地上的雨伞,伞面朝少年郎身上倾斜,“待寻到絜钩,解了安平城之患,你随我回佛国,再行拜师之礼。”

斜风细雨吹进贺生年眼角,他揉揉发润的眼睛,一向能说会道的他此刻竟笨嘴拙腮,喉咙里带着艰涩的声调回复一个简单的字:“嗯。”

啊的一声尖叫打破街头寂静。

勾栏院门口跑出一个浑身腐洞,披头撒发的姑娘,门口的老鸨惊吓着躲开,“蜻亭她她她莫不是染了疫症。”

站在老鸨身侧的姑娘也吓瘫了,“我方才还进她房间送送吃的。”

老鸨当即拍着大腿根嚎开,“怪不得一连几天不出门,说是葵水来了肚子疼,感情是感染了疫症啊,天啊,我这个花楼还怎么开……”

蜻亭身上的红斑已腐,呈血洞之状,可见疫症严重,她跌跌撞撞自花楼跑出来,许是身子太虚跌倒,包裹脸的轻容纱掉了,路过的行人见她这副样子,纷纷尖叫躲远。

蜻亭原本打算去益安堂求医,整个安平城唯有安大夫收治疑似疫症之人,她实在没力气跑了,倒在浸了雨水的青石板路上,粗粗的喘息。

地念菩萨将蜻亭救了。

但更多疫症者出现,蜻亭先前接了多少客,便感染了多少人,恩客们回家又感染一大家子,不出几日,感染疫症者已破千人。

菩萨救人施用内力佛法,为数百人驱疫之后,身已虚亏。

客栈不便接待病人,菩萨去了益安堂,与安大夫一道治症,益安堂外有乌压压一群病人等待大师医治,症状有重有轻。菩萨再将一个老妇体内毒疫驱除后,已渗出满额的汗,端杯盏的手一直抖。

小邕王派了兵将维持医馆秩序,仍挡不住满心恐惧的疫人拥着往医馆里冲,谁都想尽快让大师给治好,尤其大师身子有些支撑不住的消息传开后,病人仿似疯魔般在外头叫嚷着,更有的硬往医馆里闯。大师若倒下,他们唯有死路一条,谁都怕死,益安堂门侧的护卫险些拦不住一群疯魔之人。

益安堂情况不妙,小邕王得了消息,蒙了面纱亲自来医馆前维持秩序,他带了足够的兵将,总算压制住险些造反的病人。小邕王将人群中抱着孩子的男人叫到身前,那孩子奄奄一息,他将父子俩放进去。

孩子症状严重,满身满脸的血洞,眼眶渗血,衣裳亦被黑血渗透,疫毒侵入骨髓,已救不活。那父亲症状较轻,菩萨勉力强撑,将人体内疫瘴逼出。

贺生年见和尚面色煞白、唇无血色,抓着药包朝门口护卫大吼道:“不能再放人进来了,大师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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