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
混乱
“祸到临头没有一个顶用的。”
这是玄凌出逃后的事。等到城门失守的消息传来,紫奥城剩下的太监宫女慌张得只好尽可能地想办法抵住宫门。
荣赤芍恨恨说着,甄玉姚和乔颂芝以及金玉妍跟在她的身后,这些人里面她并非位份最高,但却是最敢说话的一个,听完一个又一个人的消息,她端坐在仪元殿的龙椅之上,眼刀直直逼近那些奴才的背脊:“不想死就好好听本宫的吩咐!除却要紧几个地方需要留有人马的,其他人尽可能都来仪元殿内外。”
金玉妍手里紧紧抱着襁褓的幼儿,甄玉姚身后站着予泽,史移芸和任萍儿以及李沅华等人也怕得紧,但还是尽可能顾着孩子,吕盈风是被人擡着来的,此刻预感亡国,更是精疲力尽。
乔颂芝对荣赤芍一向忠心,此刻站在她身侧,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想着关键时刻还能护着她。
紧闭的殿门,乌泱泱的还是一群人冲了进来,荣赤芍冷笑一声:“我就知道,这龙椅,谁不想坐呢。”她弯头,侧目却见为首之人有几分眼熟,表情之中顿时生出三分愕然:“你是……”
那人定了定气,与想象中截然不同,不是粗狂野蛮的流寇男子,甚至,那根本不是一个男子:“孤乃汝南王之女,周晚衣,今日,孤便是替天行道,报仇雪恨。”
荣赤芍抚着龙椅定了定神:“我早该知道,光是些流民,纵然有人通风报信,按理也不该这么快就成气候,后面那两位看着眼熟,难道是乾元十四年,早该死的黄将军,同陈将军吧。昔年因为你们并非汝南王和慕容家眷,又年轻,仅仅是被陛下流放,想不到还回到了这京城。”
几人听完她的话,也是惊异,荣赤芍站起,看了一眼乔颂芝,颂芝从香囊中轻轻取出一块腰牌,这一直是荣赤芍的珍藏,她不敢丢掉,她执过,金黄色泽,不减当年光辉,上面赫然镌刻几个字,慕容迥:“我为慕容迥遗女慕容世芍!昔年父亲在西南战场上与二位出生入死!他老人家为汝南王尽心尽力,现在,我慕容一族只剩我一人,难道二位要赶尽杀绝不成!”
“晚衣殿下。”慕容世芍说完,上前几步,面对着周晚衣,“你还记得吗,曾经我们小时候还一起放过风筝。我看你刚刚来时,同样心慌,你当真想穿那龙袍?”
慕容世芍紧接着看向身后那俩人:“还有你们,黄将军,陈将军,你们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有没有想过家人。我知道,你们看到我在这里,也许也很吃惊,甚至是不屑,不屑我与杀父仇人同枕而眠。”她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扬袖转身看去,长长的袖子上织有富丽堂皇的芍药花,随着她的手势,又转向了别处,那是予潇的方向,“甚至,我和杀父仇人,生下这样一个孩子!可是几位,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那个胆量,有时候,我真想痛痛快快地一头撞死得好!但我舍不得就那样让他们白白死了,我的心,和你们是一样的。”
周晚衣身后的陈兵站出来,也看着慕容世芍:“世芍小姐。从前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如今,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出落得这样意气风发,就像老将军再世一般,我差点认不出你。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但有件事,你误会了,我们起兵,自然有为老将军,和汝南王爷平反之意,但是……”
“但是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周晚衣低下头,潸然落下几滴眼泪,“我自兄长去世以来,孤苦伶仃一个人,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说,我看着他的尸体一天天发霉,我去街上卖身,但是现在连有余裕买丫鬟的人都没几个,终于找到买家,却也是个疯子……是他逼我的。”
“我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安安心心过好我这一辈子。”她双手捂面,痛哭流涕,“民众起义,他借着我是汝南王女的身份,也掀起风波来。”
慕容世芍看着她,将她拥入怀中:“好了,殿下,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咱们先去别处好好安顿吧。”她又擡眸看向那领兵的二人,“几位叔伯,都是自己人,咱们就不要这样争锋相对了,世芍想与二位叙旧。”
赵王府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在外墙养着,琅嬅不敢叫他们听到吵闹的声音,只叫朱如懿和高唏月都抱来内院,远离是非,哄着劝着。
高唏月说道:“如今外面这样乱,王爷却不见了人。”
李琅嬅只道:“王爷自然有他的安排,好在,咱们这里有些兵马,那些人还顾及着,没敢乱闯。”
“不知这样的太平,还能持续几日。”朱如懿感慨。
李琅嬅听了这话更是焦灼,但还是稳着气说道:“妹妹们尽管放心,再不济,我娘家总不会弃我这里于不顾的。嬿婉。”
“是,王妃。”
“你听我说……”
终于可以离开皇宫了。沈眉庄心里想,她在这过了非人的日子这么多年,好在,甄嬛记得她,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偶尔听到几句,也开始忍不住畅想起来,过惯苦日子,现在终于盼得曙光。
她渴了,想喝水,等到河边才想起,原来自己现在也不是必须要亲力亲为,算了,总归这种日子马上就过去了。
她垂首,如今的脸色和年轻时真是大不一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心疼起自己,装模作样的,拿着清水捋了捋自己的鬓发,以及试着清洗了下面颊,甄嬛说了,这些年让她受苦了,以后是断断不会的,因为以后……
她的思路被打断,盈盈的波光之中,好像有熟悉的人脸,她看得格外认真,一分一毫不敢错过,她不会知道,她的眼中许久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光来。
“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