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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峰的人走后,竹舍的清晨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宋清玉依然会在窗前泡茶,但指尖抚过茶盏的动作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属于“清景仙尊”的清冷;他整理药圃时,看到蚀骨草会下意识避开,嘴里喃喃着“这东西碰不得”,像是某个深埋的记忆碎片正悄然浮出水面。
司落叶看在眼里,却从不主动追问。他只是在仙长望着玄霜宗方向出神时,默默递上一块刚烤好的芝麻糕;在他深夜因噩梦惊醒时,点亮油灯陪他坐着,直到晨光爬上竹窗。
这日午后,两人正在院中晒药草,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司落叶爬上竹篱笆张望,只见一队官差正押着几个戴枷锁的人往镇外走,为首的官差腰间挂着块令牌,上面刻着“影阁余孽”四个大字。
“是官府在清剿影阁的残余势力。”司落叶跳下篱笆,拍了拍手上的灰,“听说影阁阁主死后,不少分舵都成了散兵游勇,四处打家劫舍,朝廷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宋清玉翻晒草药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几个戴枷锁的人身上,眉头微蹙:“他们脖子上的锁……是‘锁魂链’。”
“锁魂链?”司落叶凑过去看,“仙长认识?”
“影阁用来锁住修炼者灵气的刑具,”宋清玉的声音低沉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清心玉,“链身淬了化功散,长期佩戴会损伤经脉。”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不似随口说说。司落叶心里一动,刚要追问,却见宋清玉忽然捂住头,脸色发白:“头有点晕……”
少年连忙扶住他,扶到竹凳上坐下,又端来凉茶:“仙长是不是累着了?今天晒的药草不多,要不先回屋歇歇?”
宋清玉喝了口茶,摇了摇头,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刚才看到锁魂链,忽然想起一些画面……好多人被关在笼子里,铁链穿过琵琶骨,地上全是血……”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司落叶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那些坏人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不会再害人了。”
宋清玉看着他,眼神渐渐清明,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惊惧:“落叶,我以前……是不是也被那样对待过?”
少年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影阁牢里那些带血的铁链,想起仙长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剑伤,喉咙发紧,却只能强笑道:“仙长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抓住?是你记错了。”
他不想让仙长记起那些痛苦的过往,可有些记忆,越是想掩埋,越是会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
傍晚时分,林婉清突然到访。她换下了玄霜宗的白衣,穿了身湖蓝色的衣裙,更显得清丽脱俗。看到院中的两人,她眼睛一亮:“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刚出锅的莲子羹呢。”
司落叶笑着给她盛了碗羹:“婉清师姐怎么有空来?宗门里不忙吗?”
“忙得脚不沾地呢。”林婉清舀了勺莲子,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必须亲自来告诉你们。丹霞峰的刘长老被掌门废了武功,关去思过崖了。”
司落叶和宋清玉同时擡头,眼中满是惊讶。
“怎么回事?”司落叶追问。
“还不是他自己作的。”林婉清放下瓷碗,语气带着几分解气,“上次派去江南的人跑回去报信,说清景仙尊恢复了武功,刘长老不信,竟偷偷联合影阁的残余势力,想在半路截杀你们,结果被掌门派去的暗卫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他想抵赖都不行。”
她顿了顿,看向宋清玉:“掌门说,等仙长什么时候想回宗门了,‘清景仙尊’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云岗山始终是仙长的地方。
宋清玉握着瓷碗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莲子羹,水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司落叶怕他为难,连忙打圆场:“多谢掌门好意,只是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等仙长身体好些了,说不定会回去看看。”
林婉清也看出宋清玉的犹豫,笑了笑:“不急,你们慢慢考虑。对了,我这次来,还带了个东西。”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玉佩,与宋清玉胸口的清心玉一模一样,只是这枚上面刻着“玄霜”二字。
“这是掌门让我转交的,”林婉清将玉佩递给宋清玉,“当年仙长下山历练,掌门亲手为你刻的,说等你功成归来,就把它交给你。后来你失踪了,这玉佩就一直留在掌门那里。”
宋清玉接过玉佩,指尖抚过上面温润的刻痕,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玄霜”二字与清心玉上的云纹完美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
“我……好像见过这个。”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一个雪天,有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把这个塞进我手里,说‘好好练功,等你回来’。”
司落叶和林婉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那一定是玄霜宗的前任掌门,也就是宋清玉的师父!
“是你的师父,”司落叶轻声提醒,“他很疼你。”
宋清玉捧着两块玉佩,眼眶渐渐红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起,只是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
林婉清没有再多说,只是留下玉佩和一些宗门的消息,便匆匆离开了。她知道,有些记忆需要时间沉淀,急不来。
夜里,竹舍外下起了大雨,雷声滚滚。司落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竟是药圣谷主!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正是之前在百草谷遇到的小狐貍的主人,一个名叫阿木的药农。
“快!救他!”谷主将阿木放在床上,声音急促,“他被影阁的残余势力打伤了,中了‘化骨散’!”
司落叶连忙去取药箱,宋清玉也被惊醒,走到床边查看阿木的伤势。少年的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散发着恶臭。
“化骨散遇水即发,必须用‘凝血草’和‘续筋藤’混合压制,”宋清玉的声音异常冷静,条理清晰,“落叶,去药圃取这两味药,要新鲜的。谷主,麻烦你烧些热水,准备银针。”
他的语气沉稳,动作熟练,完全不像个失忆的人。司落叶和药圣谷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司落叶很快取来草药,宋清玉接过,用石臼迅速捣碎,又取来银针,精准地刺入阿木身上的几处大xue,动作干脆利落,与当初在竹楼为他疗伤时一模一样。
“按住他,可能会很疼。”宋清玉对司落叶说。
司落叶按住阿木的肩膀,看着仙长将草药敷在伤口上,又用绷带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做过千百遍。
处理完伤口,阿木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溃烂的皮肤也停止了恶化。药圣谷主松了口气,看着宋清玉:“你……想起来了?”
宋清玉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眉头微蹙:“影阁的人为什么要杀一个普通药农?”
药圣谷主叹了口气:“阿木不是普通药农,他是当年看守《洗髓经》的护卫的儿子。他父亲为了保护经书,被影阁的人杀了,临终前把半张地图碎片交给了他,让他务必交给玄霜宗的人。”
他从阿木怀里掏出半张残破的羊皮纸,上面的纹路与之前林婉清带来的玉片地图能部分重合。
“这是《洗髓经》的最后半张地图,”谷主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这里是影阁的秘密据点,藏着他们最后的毒蛊和经书副本。阿木就是想去那里毁掉副本,才被打伤的。”
宋清玉看着地图,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要去那里。”
“不行!”司落叶立刻反对,“你的身体还没好,那里太危险了!”
“必须去,”宋清玉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些毒蛊不能留,否则会害死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