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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

宝物

逼仄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勉强照亮一角。簪冰春洗完澡,穿着干净的睡衣,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散发着廉价的、带着皂荚清香的潮气。她盘腿坐在坚硬的板床上,面前那部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正在进行的视频通话。

屏幕那头的背景是极致奢华的书房,皮质沙发、古董书架、以及法斯文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俊美得过分的脸。他穿着丝质睡袍,领口微敞,指尖夹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壁上撞击出细微的轻响。巨大的反差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

簪冰春正拿着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轻声说着今天发生的琐事,说到孩子们画画的笨拙模样时,她眼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法斯文安静地听着,偶尔抿一口酒,目光透过屏幕,落在她因为刚沐浴过而泛着粉色的脸颊和脖颈上,眸色深沉。

忽然,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屏幕上的脸放大了一些,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他惯有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欲:“玩够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我让随权过去接你。”

簪冰春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她擡起头,看向屏幕里的他,眼里的笑意慢慢淡去,声音有些迟疑:“明天?可是节目录制还没完全结束,后面还有两天的安排,而且王奶奶她……”

“推了。”法斯文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仿佛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让姵姐去处理违约金。多少钱,我付十倍。”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那灰暗的墙壁和简陋的陈设,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补充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和嫌弃:“那地方有什么可待的?信号差,充电麻烦,吃的用的要什么没什么,到处是灰和泥,那些人……”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份高高在上的、对这里一切,包括这里的人的轻蔑,已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法斯文!”簪冰春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了些,带着明显的受伤和怒气,“你什么意思?”

她放下毛巾,盯着屏幕里的他,胸口微微起伏:“这里怎么了?这里的人又怎么了?王奶奶很好,那些孩子也很可爱!他们只是条件不好,不代表他们……”

“可爱?”法斯文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词,嗤笑一声,那双桃花眼里淬起冰霜,语气变得尖锐而刻薄,“可爱到让你穿着这身破衣服去泥地里打滚?可爱到让你用手抓东西吃?可爱到让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该待在哪里?”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刀子,一刀刀精准地戳在她最敏感的地方。他不是在嫌弃环境,他是在嫌弃她因为融入那种环境而变得“不像是他的所有物”。

“我没有忘!”簪冰春的声音颤抖起来,眼圈瞬间红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被误解、被否定的愤怒,“我只是觉得他们需要帮助,我只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这和我是谁、我该待在哪里有什么关系?法斯文,你讲不讲道理?”

“讲道理?”法斯文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盯着她,眼神变得极其可怕,里面翻涌着浓烈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控制欲,“我的道理就是你立刻给我回来!离开那个脏兮兮的地方,离开那些围着你的小孩子!我看着烦!我吃醋!我生气!”

“你不可理喻!”簪冰春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们?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只知道你的金钱你的权力你的世界!你永远高高在上,你根本看不见下面的人是怎么活的!你也根本不在乎!”

“我是不在乎!”法斯文的声音也骤然拔高,带着暴怒的戾气,透过屏幕压迫过来,“我在乎的只有你!簪冰春!我只在乎你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占便宜!其他的,我凭什么要在乎?嗯?”

他喘了口气,眼神狠厉得像要透过屏幕将她抓回来:“我对他们已经够仁慈了!送水送物资甚至还要送他妈的游乐场!你还想我怎么样?难道要我陪着你去泥地里打滚,去对着那群小孩笑,才叫在乎吗?!”

“那不是仁慈!那是施舍!那是你用钱来打发我!”簪冰春哭着反驳,心口疼得发颤,“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像一个必须待在精美笼子里的金丝雀?稍微沾点地气你就觉得脏了?法斯文,我不是你的宠物!”

“那你是什么?”法斯文猛地逼近屏幕,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扭曲,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簪冰春,你告诉我,你如果不是我的,你还能是谁的?谁还敢要?!”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簪冰春所有的防线。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占有和毁灭欲,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挂断这令人窒息的通话。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法斯文的声音却又骤然响起,那暴怒的戾气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几乎是嘶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冰春……”

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笨拙的强硬。

“别挂。”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扭又生硬,却奇异地让这场激烈的争吵瞬间凝固:

“那些孩子……”他吸了口气,像是极其不习惯说这种话。

“……画的画,其实还行。”

簪冰春挂断视频的指尖,就悬停在那个鲜红的结束通话图标上方,不到一毫米的距离。法斯文那句生硬别扭、几乎是挤出来的“画的画,其实还行”,像一根最细的丝线,猛地拽住了她决堤的情绪,让她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空气死寂。只有手机听筒里传来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震动。

几秒钟的极致沉默,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簪冰春悬着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依旧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无声地淌得更凶,却没有再发出任何抽泣声。她就那么僵坐着,看着屏幕里那个同样僵硬的男人。

法斯文似乎也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完全不符合他人设的话而感到一丝罕见的无措。屏幕里,他擡手,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脸,试图抹去刚才那一瞬间泄露出的、不该存在的妥协。但那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里的暴戾和疯狂,却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不少,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暗流。

他又沉默了几秒,像是在重新组织语言,试图夺回失控的主动权,但出口的话却依旧带着一种古怪的、扭曲的缓和:

“哭什么。”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甚至有点凶,但那命令底下,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手忙脚乱的意味,“把眼泪擦了。难看。”

见簪冰春只是哭,不动,他眉头拧得更紧,语气更冲,却莫名显得有点虚张声势:“听见没有?簪冰春!我让你擦掉!”

簪冰春终于有了反应。她用力地、几乎是发泄般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睛和鼻头都揉得通红,像只受尽了委屈的兔子,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虽然隔着屏幕,那眼神也没什么威力。

看到她终于肯动,法斯文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重新靠回椅背,拿起那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晃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而是沉沉地、复杂地落在她脸上,扫过她哭红的眼睛,扫过她身上那件廉价的睡衣,扫过她身后灰扑扑的墙壁。

又过了半晌,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冷调的、掌控一切的腔调,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强压下去的、极其别扭的让步:

“节目,”他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像是在权衡,“做完。”

簪冰春猛地擡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法斯文避开了她惊讶的目光,盯着杯中旋转的琥珀色液体,语气生硬,像是在颁布施舍:“不是还有两天?做完。做干净。”

他没好气地补充道,像是在为自己的让步找补:“省得你以后又拿这个说事,没完没了。”

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又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每一个字都像是钉死的钉子:

“但是,簪冰春,你给我听清楚。”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目光如实质般穿透屏幕。“两天后的下午三点,我要在海市机场准时看到你。一分钟都不准晚。”

“还有,离那些小崽子远点,可以给东西,不许再又抱又蹭,我生气。”

“手机电量给我保持满格,我要找你的时候,必须立刻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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