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恋
黄昏恋
这件事的风波彻底平息后,簪冰春参演的那部小成本电视剧意外爆火。她那张脸,带着一种天然的、未经雕琢的冷感和脆弱感,精准地击中了大众的审美点,瞬间出圈。
一时间,各种代言、杂志拍摄、商业活动邀约像雪片一样飞来,塞满了她的日程表。姵姐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又热络,对她说话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春风化雨,资源挑选得越发精心,俨然将她当成了手里的头号王牌。
春节前后,正是活动最密集的时候。簪冰春忙得脚不沾地,从一个摄影棚赶到另一个发布会,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酒店房间成了她最常待的地方,行李箱永远摊开在地上,装着来不及仔细整理的衣物。
法斯文被彻底扔在了海市那栋偌大的房子里。
一开始,他还能忍着。知道她忙,知道她累。他掐着时间点给她打电话,往往是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她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在拍杂志晚点说”或者“要上台了回头聊”,然后不等他回应就匆匆挂断。他编辑好的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往往要隔好几个小时,甚至到深夜,才能收到她一句简短的“刚忙完,好累,睡了”。
他体谅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强迫自己不去看,处理文件时却总忍不住分神瞥一眼屏幕。吩咐厨房做的她爱吃的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最后倒掉。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那只已经长大不少、活蹦乱跳的小土狗跑来跑去。
次数多了,时间长了,那点体谅就开始变质。担忧、焦虑、还有被忽略冷落的不爽交织在一起,在他心里烧起一把暗火。他想发作,想一个电话打过去质问她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还想不要他。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硬生生忍住。
他怕。
怕电话拨过去,听到的还是她疲惫匆忙的声音,怕真的打扰她工作,更怕听到她不耐烦的语气——她的脾气早被他惯得没边了,一点就着,他知道自己现在撞上去,绝对是吵架。
于是他只能等。脸色一天比一天沉,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家里的佣人做事都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那只小狗蹭过来,都被他没什么耐心地拨开到一边。
他又一次拨通她的电话,听着里面传来的、已经无比熟悉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猛地将手机掼在了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闷火灼烧着五脏六腑。他盯着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真是……被他惯得无法无天了。
一天,难得簪冰春那边似乎有了点空档,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法斯文几乎是秒接,积压了许久的烦躁和期待在接通的瞬间达到了顶峰,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那是一个带着点挑衅和笑意的男声,清晰地说道:“法先生,你好啊。我是冰春的男朋友,徐怠。你这个…前任,是不是该退位了?”
法斯文握着手机,整个人猛地顿住,像是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的错愕之后,是所有压抑已久的不爽、怒火、以及被触碰逆鳞的暴戾轰然涌上心头,烧得他眼底发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冷得掉冰渣:
“去你妈!”
电话被他狠狠掐断,猛地砸在墙上,瞬间四分五裂。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得吓人。好,很好。他懒得再去找她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另一头,某高档会所的洗手间里。
簪冰春正醉醺醺地抱着冰冷的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眼角生理性地泛红。姵姐在一旁皱着眉拍她的背:“行了行了,明天就回去了,少喝点。”
簪冰春吐得差不多了,浑身发软,迷迷糊糊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声音含混不清:“我手机呢…姐,我手机…给我男朋友打电话,让他明天…来接我…”
姵姐帮她翻找了一下:“我不知道啊,没看见。你先用我的打吧。”说着递过自己的手机。
簪冰春手指发颤地接过,凭着肌肉记忆按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法斯文…”她声音软糯,带着浓重的醉意和委屈,“我明天就回去了…对不起嘛,这么久不找你…我喝醉了,好累啊…你来接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簪冰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又嘟囔着解释:“我手机好像丢了…这是拿姵姐的手机打的…”
那头终于有了声音,法斯文的语调平直冰冷,没有任何情绪:“今晚回来。”
簪冰春听到他声音,忍不住笑了笑,带着醉后的憨态:“我喝醉啦,法斯文…怎么今晚回嘛…”
“我接你。”法斯文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在哪?”
“怀南…”
“嗯。”法斯文应了一声,安排道,“你去怀南机场等我。要么,我让乔什文现在过去接你。”
簪冰春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他语气里不同寻常的冰冷和压抑,酒都醒了两分:“你怎么了?生气了?语气不对劲…”
“簪冰春,”法斯文打断她,声音里透出一种极度忍耐后的危险,“你先闭嘴。”
簪冰春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法斯文这才接着开口,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徐怠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他闹到我这里了。”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我不会放过他。簪冰春,你怎么闹,怎么疯,我都可以不管。但是这次,我生气了。”
簪冰春听得心头一慌,醉意瞬间吓跑了大半:“什么嘛!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法斯文,我们见面聊,你听我解释…”
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忙音。
姵姐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忙问:“咋了?法少说什么了?”
簪冰春猛地抓住姵姐的胳膊,声音都急了:“徐怠!徐怠好像拿我手机跟法斯文说什么了!快!快去找我手机!”
她踉踉跄跄地冲出洗手间,往刚才的包间方向走。刚走到门口,正好撞见从里面出来的徐怠。
徐怠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冰春?你怎么还没回酒店?不舒服吗?”
簪冰春死死盯着他,直接伸出手,语气冷硬:“手机给我。”
徐怠脸上笑容不变,装傻:“什么手机?”
“手机给我!”簪冰春几乎是用吼的,眼睛因为愤怒和酒精泛着红。
徐怠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笑,似乎觉得很有趣,这才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递给她:“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
簪冰春一把夺过手机,手指都在发抖,立刻点亮屏幕查看通话记录。当看到最近那条拨给法斯文的记录时,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怀南的夜雨淅淅沥沥,没个停歇。簪冰春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带伞,冰冷的雨丝瞬间就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外套。她毫不在意,径直冲进机场大厅,发梢和肩头都洇着深色的水痕。
两个小时的飞行,加上之前在会所的折腾,酒意被慌乱和寒意驱散了大半,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急于解释清楚的焦灼。她找到接机口附近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安静地等着,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冰凉。
没过多久,出口通道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法斯文穿着一件挺括的灰色大衣,没拿任何行李,身形高大挺拔,步伐很快,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他甚至没往两边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眉宇间凝着一层未散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