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吹风机温热的风和“嗡嗡”的声响，填满了小小的、安静的浴室。沈砚的手指穿过林栖柔软的发丝，动作很轻，确保每一缕都被彻底烘干。

终于，他关掉吹风机，用手感觉了一下，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干爽蓬松了。

“好了。”他放下吹风机，用梳子帮她把头发简单梳理整齐。

他擡起眼，在镜子里，对上了她正看着自己的、清亮的目光。听到她的问题，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很浅的、了然的笑意，在他唇边浮现。他转过身，面对着她。

“等你。”他先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声音很轻，也很直接，“等你安顿好，我才能放心。”

然后，他看着她，很自然地回答了她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书房的沙发太硬了，睡着不舒服。”

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说道：“我当然，也睡在这里。”

他看到她因为这句话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和一瞬间有些无措的神情，于是立刻，又用一种更低、更柔和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你累了一整天了，什么都别想。”

他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很克制地、帮她把一缕垂在额前的头发拨开。

“我就睡在旁边，陪着你。不会打扰你休息。”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寻求她的同意，“……好吗？”

在她还没来得及点头或者摇头的时候，他已经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把她领回了床边。

“好了，快躺下。”他把她按在床沿坐好，然后帮她拉开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他帮她把被角掖好，像是在照顾一个小朋友。

“我去简单冲洗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他没有再看她，只是转身，关掉了房间有些刺眼的大灯，只留下那盏昏黄的床头灯，然后便带上门，走了出去，为她留下片刻的、可以独自适应的安静空间。

沈砚走进客用浴室，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才在这一刻，真正彻底地松弛了下来。水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让他有了一个可以独自整理思绪的、短暂的空间。

他靠在冰凉的瓷砖上，闭上眼睛，忍不住失笑。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地库里，等着接一个因为加班而筋疲力尽的、他的女朋友。而现在，这个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正躺在他的床上。他的浴室里，还残留着她洗发水的、淡淡的清香。他的厨房冰箱里，还放着他们上次一起做的、没吃完的酱牛肉。玄关的鞋柜旁，也多了一双不属于他的、小巧的女士拖鞋。

这个他独自居住了许多年的、安静到有些冷清的房子，在今晚，好像每一个角落，都被她的气息和痕迹，悄无声息地，填满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

但，非常好。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洗完毕，换上睡衣，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主卧的门。

房间里很暗，只有床头那盏灯，还亮着。

林栖已经睡着了，侧躺着，面对着他即将躺下的那一侧，呼吸均匀而绵长。大概是因为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她的睡颜很安详，像个孩子。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才非常小心地，从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放到最轻，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他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他侧过头，在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她恬静的侧脸轮廓。

他没有再动，也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夜晚，像此刻这样，让他觉得……如此心安。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

房间，彻底陷入了温暖而安宁的黑暗。

晚安，林栖。

他的，林栖。

生物钟，总比设定的闹钟要更准时。

天刚蒙蒙亮，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带。沈砚便准时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立刻起身。

他只是侧过头，就着熹微的晨光，安静地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林栖。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晨的床上，看到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鲜活的睡颜。她的脸颊因为睡眠而微微泛红，呼吸均匀绵长，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贴在脸侧，卸下了所有平日里的聪慧和坚强，显得格外柔软和不设-防。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感觉，他过去三十五年里，所有一个人的、冷静自持的清晨，都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他非常小心地，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又极其轻缓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会惊扰到她。

帮她把滑落的被角重新掖好后，他才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

他没有去洗漱，而是直接走进了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剩下的米饭，淘洗干净，放进砂锅里，加入足量的水，开小火，慢慢地熬煮。他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两枚皮蛋，几根小葱。

他想，等她醒来的时候，应该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暖胃的皮蛋瘦肉粥。

当粥的香气开始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时，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倒了一杯温水，重新走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