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想不通◇
24想不通◇
张淑华被女儿这么一说,不知是羞是怒,面部表情扭曲,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茉见状就说:“哦,我还以为是你想问我要钱呢,现在看来不是,是乔叔叔吧?他也知道羞耻,知道自己对着我这个继女开不了口啊。怎么着,是厂子倒闭了,你们破产了,还是给袁先生做的订单都是假冒伪劣产品被人查出来,要我出面求情?”
张淑华听的直皱眉:“小茉,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你乔叔叔呢?”
还摆着长辈的谱。
“呵呵,”陈茉冷笑一声,“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样?别人求我,我还要朝他三跪九叩,弯着腰询问他‘我这么问您,您如不如意?’要是不如意,我还要根据客户需求改动一下吗?”她横眉骂道:“多大的脸!”
陈茉很少生气,一个是她的性格,天生不喜欢跟人起冲突,能避则避。另一个就是她认为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有生气的时间都能跟对方谈两轮了。除了刚来别墅被陈父前同事欺压,或者是像邓诗玉那种拿着死人舞到她面前,她才发怒,其他时间,她自认还是属于情绪稳定的那一挂。
但张淑华,唯独张淑华。
即使做了再多再好的内心建设,她每次看见张淑华这副软的好像谁都能来拨弄一下的模样,真是忍不住从喉咙喷出毒汁。
别人都说为母则强,为母则刚。
张淑华却是有夫万事足。
陈茉真的想不明白,乔海荣是她丈夫,自己就不是她女儿了吗?
乔海荣的意愿是意愿,自己一个寄人篱下、承着袁先生的恩才能读书的孤女,她就没有想过自己在这里有没有不如意?
陈茉不想再跟张淑华纠缠,擡手看了眼时间,对她说:“你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要下去吃饭,说的完,我听,说不完,就算了。”
张淑华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倒下黑屏,陈茉一惊,稍微回过神来就听见那头男女模糊的交谈声,她明白这是乔海荣在组织措辞教张淑华说话,原本腾离靠背向前的身体又重新坐回去,捏着手指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见张淑华拿起手机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云珊,她今年正好要中考,你知道的吧?妈妈之前跟你讲过,省内没有什么好学校,要是有妈妈也不会把你接到b市念书了,最近她们不是联考出成绩了,我看着跟你那一年考的差不多,就想能不能……”
“能不能让她也来b市?”陈茉说,“现在离中考不到两个月,就是借读手续也办不下来,把她送过来,你们在b市又没有房产,也不可能异地中考,要想让她来,等明年吧,我可以帮忙联系以前的老师看看她的成绩,成绩好肯定能择优录取。”
“陈茉!”张淑华恼怒地打断她:“你能不能好好听妈妈讲话?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云珊去b市中考了,我明明说的是……”
“是什么?”
陈茉这时又收敛身上的攻击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即使没在视频视野看到那对父女,但想也知道,这事关乔云珊命运,他们两个不可能放心当甩手掌柜,肯定在她看不见的某个角落听着、计算着,也许现在正在张淑华面前拿着提词卡,鼓励这个女人继续讲下去。
她根本不用动什么脑筋,只要稍稍联系乔云珊前几次聊天时多次提及的十六中,就知道他们盘算着什么。——让她去求袁先生,帮乔云珊进入十六中。
既可笑,又恶心。
乔海荣以为拿捏着张淑华,自己就能成为他的阿拉丁神灯了?
他们想的那么好,准备的那么好,但她偏偏就是不想他们如意。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因为母亲虚假的关怀痛苦呢?他们利用一个女儿对母亲的孺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难道就没想过后果?
还是说恶人当多了,知道命运不会立刻给什么惩罚,所以底线一再拉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命运不给他们,她来给。
陈茉恶意上涌的那一瞬间真的想过传个假消息,等那一家子高高兴兴、说不定连中考也不好好准备、等待着听从袁先生调动那一天,再跟他们说:“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了,忘了跟袁先生说,等明年吧。”然后瞬间把所有联络方式拉黑,她甚至还可以换一张卡,保准他们再也不能从她这里听到一个音节。
那样不仅是乔海荣、乔云珊,估计连张淑华都会崩溃,说不准乔海荣激怒之下还会像社会新闻报道的那样,拿着一把刀,千里奔袭来b市,为女报仇。
可惜这么痛快的事也只是想想罢了。
陈茉不可能放弃大好前途,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惩罚自己。不能这样,她总要找个渠道出气,摔东西一定会被袁太太跟下人知道,弄坏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小动物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她喜欢它们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用它们出气?
于是几次打断,用言语激怒张淑华,让他们体味跟自己同等的煎熬和烦躁,直到乔海荣再也忍不住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推开张淑华,凑近那张大脸:“小茉啊,叔叔今天腆着脸求你一件事。”他估计不习惯如此低声下气求人的姿态,坐在椅子上僵着脸,唇角抽搐几回,才讲:“你能不能跟袁先生打个招呼,把云珊也送进十六中呢?”
陈茉停顿片刻,顶着乔海荣三人焦急、渴盼的视线说:“不能。”她甚至连个“不好意思”都不想讲,就这么静静跟他们对视。
看着乔云珊不可置信,张淑华惊愕,乔海荣则额冒青筋,捏着拳头,用那种极力压抑怒气的声音说:“小茉,怎么就不能了?你是不是还在怨恨叔叔上次没拦你?那是我的不对,大过年的,因为你跟云珊闹意气,就心烦,等我回过神来,你们母女俩早就走了,我也后悔到现在。”
“但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云珊……你妹妹这件事很着急,六月份就开始中考了,这样吧,叔叔也不为难你,你就跟袁先生传个话,无论答不答应,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陈茉就奇了怪了:“既然是传话,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袁叔叔都扒拉着你办厂养家了,你总不至于连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吧?”
乔海荣听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淑华已经吼道:“小茉!你乔叔叔都这么求你了,让你传句话都不行吗?难为他惦记着你,又是寄吃的又是寄穿的,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乔海荣、乔云珊默契给张淑华腾出发挥空间,任女人带着哽咽翻来覆去的叙说陈茉的没良心,讲到最后,乔海荣一副为陈茉考虑的模样,说张淑华:“小茉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
乔云珊则大叫道:“让你传句话,又不是要了你的命,拿什么乔呢?真以为住在袁家,你就是千金小姐了?!”
陈茉心平气和,挑拣着说:“吃的穿的确实有收到,不过说是心意也太离谱了吧,礼盒和衣服我都登记过,虽然不是我要你们送的,但你们要是觉得亏了,稍后跟我联系,我折价打过去。”
然后她看向乔云珊,这位大小姐还骄横的皱着眉,一脸不耐烦,跟正在表演为女隐忍负重的乔海荣一比真是别样喜感,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千金大小姐不要紧,但跟乔大小姐比起来,我至少能自己中考,实在令我骄傲。”
乔云珊哪里能容忍自己最讨厌的继姐如此讥讽,几乎是陈茉话音刚落的一刹那,她就尖叫道:“你在这儿跟我嘴硬什么?你妈都说了,要不是袁先生,你有那个进十六中的命?!”
张淑华的哭声戛然而止。
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视频那头,一个看着都能让人感知到精致的房间,摆满图书的整齐的书桌旁,少女拨弄着垂到脸前的头发,轻轻问:“她真这么说吗?”
“妈,”陈茉喊张淑华,“你觉得我是靠着你老公的命,才上的十六中?所以现在,又想借着你老公的命,把乔云珊也送进十六中?”
张淑华不知为何心都在发抖,她哆嗦着嘴唇,疯狂摇头,“不是,我没这么说过,小茉,你相信我……”
陈茉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原来一条命还能卖两回啊,真划算。”她想起不知何时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的“赵三只觉得气血上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现在真觉得不是夸张手法,人被气到极致,脑子甚至会出现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回过神,就好像从阴曹地府走了一回,有一种成功留住一条命的庆幸。
但她额上青筋还是突突直跳,想站起来又有点头晕,甚至连大声呵斥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张淑华可真行啊,每一次以为她也就做到这个地步了,人家偏偏还能用事实告诉你:哈哈哈,你想的太美了吧?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