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我不是有仇不报的人
第25章我不是有仇不报的人锦汐挨完毒打又被雨淋,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云踪先生来探病也没带个好脸色,从袖子里抽出大铁尺,照准锦汐手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你可知错?”
锦汐疼的满头冷汗,却咬牙怒道:“学生不知!”
云踪先生脸阴的能拧出水,“你知不知道,倘若二少爷没拉住你,香炉砸中你父亲,你性命难保,老夫也救不了你!”
云踪先生的语气和表情都很严厉,锦汐却听出他发自肺腑的疼爱,憋在心头的委屈突然翻江倒海一般再也忍不住了,她抱住云踪先生放声大哭。“武天佑冤枉我,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死我!先生您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我什么苦都能吃,以后念书再也不偷懒了,还会好好伺候您,我学做饭、做女红,什么都学……赚银了给您打酒喝,决不拖累您!”
“傻孩子!天地不过是个大牢笼,你能走哪儿去?”云踪先生突然一脸悲凉,深吸口气半晌才缓缓吐出来。安抚似地摸着锦汐杂乱的头,声调竟是背山负岳般的沉重。如果真有地方能逃脱红尘事非,他又何苦再回京城?
锦汐青肿的小脸糊满泪水,随着抽噎声,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说不出的悲戚无助。小脸渐渐放大渐渐竟与他记忆深处那张倾城绝世的脸重叠在一起,云踪先生瀚如苍海的眼波骤然间变得晦暗不明,多年前那个人也这样一脸绝望悲戚的看着他,求他带她走。他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断然拒绝,谁知却毁了她一生!今天……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吗?
“把这件东西随身收好,生死关头能救你一命!”他从怀中掏出一串质地清澈的琉璃手串塞到锦汐手中,起身逃也似地往外走,边走边厉声道:“下次遇事再不用脑子,鲁莽冲动,老夫就亲手把你打死,省着你将来惹祸死在别人手上,丢了鬼谷列祖列宗的脸!”
不知是锦汐的错觉还是眼花,云踪先生出门时的背影异常萧索,声音更是抖的厉害。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串龙眼大的琉璃珠子,云踪先生的体温渐散,触手冰冷,明黄的珠子上雕着栩栩如生的龙形云纹,显然大有来头。锦汐慢慢收拢手指,一滴清亮滚烫的泪珠从闭拢的睫毛下无声地滑落,沿着精致的云纹掉在晴蓝色棉纱被上,倏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暗蓝的印子……云踪先生说的对,天大地大也容不得她一味的退缩!
锦汐一针一针将这串琉璃手串缝进荷包,贴身带好,才把彩月叫进来指着一个严严实实的蓝花布包裹吩咐道:“把这个给二姐送去!这件衣裳我只穿过一次,是我最好的东西,拿去给二姐赔罪!你小心拿着,弄坏了把你卖掉也赔不起!”
彩月一脸狐疑抬头在锦汐那张异常平静的小脸上扫了两眼,连锁窗棂的阴影叠在锦汐的眉眼上,半明半暗中一双眼睛竟亮得出奇,毫无温度,仿佛刚磨好的铜镜,泛着冷森森的寒光,彩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竟不敢再跟锦汐对视,更不敢多嘴问一句包裹里是什么!
“你去把二少爷请来,就说我有一句要紧的话要当面问他!”彩月前脚出门,锦汐后脚就打发青杏去请周希尧。院子里能走的都走了,屋里屋外异常安静,锦汐躺回被窝,唇角涌起一丝冷笑,既然周希尧想跟她合作,不妨给他个机会,看他有没有本事抓住!
“周锦汐!你给我滚出来!”锦绣的怒吼打破雪枫阁的宁静,旋即周希尧清朗如松间月的声音慢条丝理地响起来,“二妹妹,你不好好在房中养伤,来这里做什么?这样高声叫嚷一来失了身份,二则吓到六妹妹也不好!”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你娘连灵位都进不了祠堂,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摆嫡长兄的谱?”锦绣在武家吃了大亏却丝毫没长记性,毒蛇附体一般张嘴就往别人的痛处咬。
周希尧不急不怒,淡然道:“二妹妹若能让族长将我从周家族谱中除名,我自然不敢在你面前以兄长自居。若你没这本事,少不得叫我一声兄长,我也少不得担一份教导你的责任!”
听着那兄妹俩在院中的对话,锦汐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把剪刀摆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才把披在身上的半旧弹墨小袄穿好,边慢吞吞地扣小袄上的蝴蝶盘扣,边等锦绣进来。
周希尧号称辩才无碍,锦绣知道自已在口舌上占不到便宜,扔下他几步冲进屋子,手中的蓝布包裹照着锦汐就砸过来,“贱婢!挑唆武天佑那傻子欺负我不算,还拿你穿过的旧衣裳来羞辱我?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周锦绣!”
“二姐姐!我错了,我一定改!求你别打我!”锦绣母老虎似的跳上床,锦汐吓的抱着被子就往床角缩,藏在被子底下的脚却照着锦绣的脚踝狠踹过去。锦绣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地从床上摔下去,后脑勺着地,砰的一声闷响,锦汐眼皮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跳,这动静脑震荡是妥妥了的。
锦绣半晌没爬起来,紧跟着她进来的周希尧好像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僵在那儿,正好挡住门口。锦绣带来的那几个大丫鬟也吓的要死,可谁也不敢上前把周希尧推开或从他身边挤进来。她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往周希尧这么大的少爷身上摸,还要不要脸,传出去还能活吗?
锦绣摔的七荤八素,见没人上来扶她,登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脸胀的发紫。被香烫坏的脸颊刚结出暗红色的痂,周围抹了淡黄色的药粉,此时再沾些灰尘,一张脸五颜六色脏的像开了染坊。
锦汐强忍住笑,把脸上的表情调成惊慌失措,光着脚丫从床上跳下来,准确无误地踩中锦绣挨踢的那个脚踝,锦绣杀猪似的尖嚎一声。锦汐已扑进周希尧怀里,呜呜哭道:“二哥,二姐不知道怎么了,一进屋就摔成这样,你快过去看看!”
“没事儿!不会出事儿的!”周希尧低头看着怀里不停打颤的小人,豆大的泪珠沿着线条柔美的脸颊迅速滑落,眉色乌黑,皮肤更显苍白,嘴角处的青肿还没完全消散,两相对比,映得她仿佛惊弓之鸟,柔弱不安到了极致。若不是她衣领袖口淡不可闻的生姜味,心性冰冷如他,也难免因为怜惜而起冲动。
周希尧唇角几不可查的向上弯了弯,嘴里安慰着锦汐,眼睛却盯着抱着脚踝打滚,正在破口大骂的锦绣,话锋一转道:“昨天我遇见谢家表弟,他还一直打听二妹妹的病情,说要举荐名医过来替二妹妹瞧病。不如我现在就去找谢家表弟,让他带那位名医过来!”
“你敢!你要敢跟谢表哥说我脸伤了,我就一头撞死在你跟前!”锦绣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沾地,半歪着身子恶狠狠地威胁周希尧。
周希尧一脸淡然,锦汐却很想问锦绣一句,你认为周希尧会在意你的死活吗?本着人艰不拆的原则,她从周希尧怀里挣出来,怯怯地从床上拿起那个根本没拆开过的蓝布包裹,走到锦绣跟前,“二姐姐,这件衣裳我只穿过一回,是我最好的东西,我把它送你,算是给你赔罪了!”
“你这贱婢穿用过的东西,莫说赔罪,就算给我当擦脚布我也不要!”锦绣抢过包裹远远地扔出去,顺手抓起床头的剪刀,指着锦汐鼻子骂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那件烂衣裳剪了让你吃进肚子!”
“姐姐明明喜欢这件衣服的……”锦汐不死心地捡起包裹递给锦绣。两人来回推搡几回,送的人诚心诚意,推的人怒火滔天。锦汐又一次把包裹递上来,锦绣气迷心窍,一剪刀就把包裹划烂。
“这是祖母赏的狐皮披风!”锦汐一声尖叫,锦绣看着烂包袱皮里露出来的雪白狐皮也傻眼了。
“这可是先皇赏赐的东西!”周希尧抖开披风看着上面半尺长的口子,眼皮狂跳几下,不由得暗骂锦汐胆大包天,为达目地简直不计后果。
锦绣‘嘡啷’一声把剪子扔到地上,顾不上脚疼连退几步,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弄坏的!不是我弄坏的!”似乎想到什么,指着锦汐尖叫,“你故意的,是你故意把衣裳划坏又嫁祸给我。”
锦汐懒得看锦绣扭曲狰狞的五官,白着小脸,泪涟涟地看着周希尧,拼命摇头,“我没有,二哥你相信我,我没陷害二姐!不是我干的!”
周希尧看着锦绣表情严肃起来,“损毁御赐之物是斩首的大罪,十几双眼睛盯着岂是你说赖就能赖掉的!”
“二哥你救救我,二哥你是神童一定有办法救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锦绣彻底傻了,像抓救命稻草似地抓住周希尧,鼻涕一把泪一把,哪还有刚才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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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汐对锦绣的记性很无语,很想问她一句,刚才是谁破口大骂,不认周希尧做哥哥的?
“你我是手足兄妹,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周希尧叹了口气,拿出自已的帕子把锦绣脸上的鼻涕眼泪抹干净,一脸为难地道:“只是事关重大,要请父母做主才行!”
“不要!”锦绣见鬼似地一声尖叫,周博海被她连累的降了官职,恨不得扒她的皮。二夫人这几日也瞧她不顺眼,骂她蠢的像头猪,口口声声要把锦纹接回来好好培养。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已又闯了大祸,她的死期就到了。“二哥你悄悄把衣服拿出去,找人修补好,不论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
锦绣把身上的几件首饰全撸下来一股脑塞到周希尧手上,噗通跪到他跟前,扯着他青布儒袍下摆苦苦哀求,“二哥,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只要你帮我这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为难你!也绝口不提荣氏灵位的事儿!”
“六妹妹怎么说?”没想到锦绣蠢到求人时还不忘踩人两脚,锦汐暗暗摇头,这种智商还作死,神仙也救不了。听见周希尧征求她的意见,忙一缩脖子,满脸惊恐地道:“我全凭二哥做主!”
锦汐脸上是惊魂不定的表情,黑亮的眸子中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周希尧冲她了然地一笑,亲手将雪狐披风包好,大义凛然地对锦绣道:“妹妹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周希尧临出门时,锦绣还不忘嘱咐他小心保密,转脸又威胁目睹此事的丫鬟道:“你们都把嘴闭严了,倘若露出去一个字就按家法乱棍打死!”
众人噤若寒蝉,锦汐也连连对天发誓,决不乱说,锦绣这才一瘸一拐,心神不宁地跟在周希尧身后离开雪枫阁。
锦汐捡起地上的剪子迎风虚剪了两下,隐在眼底的笑意终于全部绽开,灿烂如烟花。她当然不会乱说,但有个人一定会说,而且会说的世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