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赤果果的威胁
第302章赤果果的威胁
八月丹桂飘香，正是执螯赏桂的好时节。往年这时候按京中风俗，上到勋贵世家下到平民百姓，但凡家里过得去日子的，都要走亲访友，互相串门子宴客。可是今年从夏末开始，先是二皇子被圈禁，马上又是皇后暴死。紧接着三皇子谋反，赵阁老病逝，太一桩接一桩的大事儿，把京城搅的波涛汹涌。
别说离风暴中心最近的世家望族魂不守舍，就连普通世井百姓也人心惶惶。都恨不得在家躲着，哪还有心思走亲访友。都觉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完，早晚还会有更惊天的事情发生。
有了这种心理基础，昌平伯夫妇双双被家中恶奴刺杀身亡的消息传出来，虽然又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谈，却没有锦汐想像的那样掀起轩然大波。
沈知远坐在大理寺他专用的签押房里，盯着桌上写着昌平伯名字的卷宗出神。越看‘昌平伯’那个名字越刺眼，他突然间烦燥无比，心头压了数日的火气骤然蹿上来，他怒吼一声，猛地抡胳膊将桌案上所有东西全扫到地上。
“大人……”
“滚出去！”值夜的兵丁闻声刚一探头，就被沈知远厉声骂了出去。
那兵丁吓的一哆嗦，缩头溜了。俗话说蔫人发火吓死豹子，何况沈知远只是表面看着斯文，办事的手段却一向是疾如雷霆，人称玉面铁判。他活腻歪了，也不敢呛着沈大人来阿！
屋中一片寂静，连屋角的烛火也受了惊吓似的，火苗越来越小，恹恹的仿佛也上要熄了。罗师姑悄无声息地进来，先用放在灯边的铜挑子把灯芯挑亮，又弯腰将地上的卷宗捡起来，端端正正的摆到沈知远的书案上。
码好后又倒了杯滚烫的热茶放在他手边，这才垂手立在他身侧，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沈知远端起那杯茶，一口气喝光。舌尖烫的生疼，而那疼随着那股热茶一路蔓延到心底。倒把心底那份烦燥给压住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恢复了理智。
“师姑，难道这件案子就这么结吗？”他闭上眼，伸着揉着眉心，终于开口，像是跟罗师姑讨主意，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一代名将没死在战场上，让人逼疯了不说，还死的不明不白，简直……简直是奇耻大辱。”
罗师姑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柔软许多，“生死有命，昌平伯的命运不是大人能左右的，落得这种下场，也是他自已作孽！刑部尚书怎么说，大人就怎么办吧！”
沈知远还在跟自已的良心做战，“可是！就这样放过幕后那个真正的凶手？”
“大人错了！”罗师姑淡淡瞥了他一眼，竟用长辈开导晚辈的语气道：“这桩案子没有幕后凶手。凶手只有一个，就是余嬷嬷。她不忍心看着伺候了一辈子的主人被抄家问斩，所以宁愿背上弑主的骂名，也要给主人留下最后的颜面。
她先出奇不意，杀了神智恍忽的昌平伯，又杀了完全被吓傻了的柳氏。庆远候夫人的侍卫闯进来的时候，又撞柱自尽。这桩案子就是这样简单，大人不必多想。”
她越说越平淡，仿佛亲眼看见余嬷嬷行凶的过程似的，三言两语把整件事儿描述了一遍，连余嬷嬷的作案动机都说的一清二楚。
沈知远抬头瞧了她一眼，只觉的嘴里发苦，“师姑，昌平伯胸口那一刀又准又狠，直透后背，根本不是一般仆妇能做到的。而且余嬷嬷死时是右手握刀，柳氏和昌平伯身上的伤却明显是由左手握刀的人刺进去的，如此明显的证据，根本毁不掉。”
罗师姑淡淡一笑，“大人放心，验尸的单子是我写的，将来万一出了差错，有人翻这桩旧帐，大人只往我头上怪罪就是了！您最多只落个勘察不利的罪名，不会受多大牵连。”
“师姑！”沈知远陡然喝住她，“您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是这个意思！”罗师姑忽然笑了，不过马上转了话题，“大人年少得志，一路凭步青云，妻贤子孝，可以说这一生都没受过挫折。无论大案难案，到了您手上都迎刃而解，所以您不想让自已的清名背上半点瑕疵。
可您要明白，仕途险恶，有些时候您只能妥协。为官跟做人一样，不是清正无私便是好官，有些时候肯吃些亏，肯做那些对不起自已良心的事儿，才是真正的好官。这样的官才能护佑天下苍生。刚极易断，慧极必伤，大人聪明绝顶，必定明白这个道理。”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知远勃然变色，罗师姑这些话警告的意思太重，简直就是在变相威胁他。
罗师姑轻轻叹了口气，“大人不必多心，我这话就是字面的意思！若您一定要曲解，我也没办法，但是这桩案子，您只能这样结。否则……”
“否则什么？”沈知远一拍几案，“你敢威胁本官？”
罗师姑目视前方，平静地道：“您的长公子今年有七岁了吧？听说跟大人小时候很像，聪明绝顶，已经开始写文章了。昨天写的题目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立意新颖题破的也好，教他的夫子喜的拍手叫好。
您夫人这些日子染了风寒，用吉庆堂齐大夫的药方子，总也不好。大人得空再换一位吧，小病拖久了也不好……”罗师姑说到这儿，稍微了顿。千面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一扬眉，“大人还要我说下去吗？”
“你……”沈知远脸色由白到青，像被人抽了精气神一样，一屁股瘫坐在椅子里。竟然对他家中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要对他家人不利的话，他是防不住的。
罗师姑见状也没往下说，伸手翻开桌上摆的那份卷宗，冷声道：“请大人用印，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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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远怔怔地盯着那份卷宗，好一会儿才艰难无比的取出自已的少卿印鉴按在上面。
仿佛被印鉴上鲜红的颜色刺伤了眼，他不等印泥干，飞快的合上卷宗，甩手扔到桌上，大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扭头冷冷地看着罗师姑，“你到底是谁的人？我不相信刑部尚书那个饭桶有这种本事，能让洛天师脉罗家的嫡女甘心给他当走狗。”
“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您已经不是第一次帮我家主人做事了！”罗师姑又恢复原来那副模样，语气却有些尖酸，“大人放心，只要您装聋作哑，主人是不会亏待您的。万一惹出事端，我会拿我的性命，替您保住乌纱！”
沈知远激灵打了个冷战，终于明白罗师姑是谁的人了。暗中咬牙，这笔帐他记下了！
出了房门，迎面冷风一吹，沈知远突然无声地笑了。
这世上还有一个叫秦啸的人呢，他怎么给忘了！
他想报仇，也许不必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