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疯子
第35章疯子
赵庭轩若有所思,突然弯腰朝锦汐施礼,“对不起,是在下莽撞了。有所为有所不为,周姑娘风骨出众,请受在下一拜!”“无忧公子过奖了,我哪有什么风骨可言,我就是怕欠下秦啸人情还不起!万一收了他的珠子,他哪天翻脸,把我卖了抵帐怎么办?他连青楼的霸王餐都吃,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锦汐强掩住被赵庭轩赞赏的激动,故作潇洒地回头自嘲。忽然意识到自已说走嘴了,忙干咳两声掩饰过去。
“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誉不喜,谤不忧,周姑娘果然性情高洁!”赵庭轩没留意到最后那句,只是由衷地赞叹着。当初知道云踪先生宁肯收一个小姑娘,也不肯收他做衣钵弟子时,曾经有过的一点不甘消失的无影无踪。难怪云踪先生会选中这个小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隔着竹林俩人的对话被去而复返的秦啸听的一清二楚,他忿恨不平地磨了磨牙,臭丫头,小爷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种人?
“你的帕子我洗干净了,还……”锦汐伸手去袖子里拿赵庭轩那块帕子,刚扯出一个角,秦啸冷不丁从竹林后头钻出来,大摇大摆的从俩人中间撞过去,斜眼瞪着锦汐,边走鼻子里还直哼哼,活像锦汐欠了他八辈子债没还似的。“还不进去给云踪师父行礼,磨蹭什么?快点,别耽误小爷的功夫!”
锦汐被他撞的直趔趄,退了两步瞪着秦啸。秦啸却跟没事人似的,两手抱在脑后哼着小曲扬长而去了。锦汐气的肝疼,赵庭轩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抬眼瞧见谢清逸等人嬉笑着跟了过来,他朝锦汐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还帕子的好机会,锦汐把帕子重新塞回去,跟着众人一起进了萌德堂正厅。因为拜了大名鼎鼎的云踪先生为师,周博山特意带周家正式拜师的三位少爷去祭祖,云踪先生受邀观礼,此时还没回。
提前设好的师位上已摆赵庭轩和秦啸的拜师礼,无非是笔墨纸砚等约定俗成的礼物,可是笔是内用湖笔、墨是上等松烟徽墨,哪样拿出来都足以让人倒吸口冷气。锦汐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拜师礼,不由得苦笑,心中暗道委屈云踪先生了。旋即整肃表情,郑重地把自已的拜师礼放在几案正中,衣钵弟子的位置。
锦汐放好拜师礼,还没直起身,老早就等在旁边的锦绣猛地伸手,用一根手指挑起锦汐放在几案上的荷花形小荷包,夸张地尖笑道:“这就是你的拜师礼?”
冷冷地看了锦绣一眼,锦汐从她手上扯回自已的拜师礼,重新放回几案。
“做的歪七扭八,这个荷包你是拿脚做的吧?”锦绣不肯就此罢休,提高嗓门叫道。
锦汐懒的跟她一般见识,青杏却气红了脸,不甘地替锦汐辩解道:“我们家姑娘从过年到现在,不是生病就是受伤,每天还要练大字背功课,哪有时间做女红?这个荷包我们姑娘做的第四个,就算不好看,也是我们家姑娘对先生的一份心意。为了给先生做东西,我们姑娘好几宿没合眼,二姑娘怎么能张嘴就笑话人?”
“贱婢……”锦绣张嘴就骂,瞥见赵庭轩还在坐,她硬把下半截话憋回肚子,‘切’了一声,“别说第四个,就是第四十个,不好就是不好!总不能让人都睁眼说瞎话吧?拿这个破烂玩意当拜师礼,你也不嫌丢人!”
青杏还要争辩,锦汐伸手拦住她。心到佛知,她这份诚心是对云踪先生的,别人说什么跟她没一文钱关系。
长年练武,秦啸的目光比平常人都敏锐,瞧见锦汐手上新旧不一的针眼,他暗骂死丫头嘴硬活该吃苦,可心里却莫然其妙地从没有过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好像黄昏时旷野的炊烟,氤氤氲氲笼得人心里又酸又软,只想抱紧什么,又或者大吼几声。
“你不想花银子买礼物,不如让我替你准备,这样的东西摆出来没得惹人笑话。别人不说你心不诚,反倒会说周家怠慢云踪先生!”锦绣不依不饶,决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羞辱锦汐的机会。
锦汐眼观鼻鼻观口,静静地坐着,铁了心不理她。有人爱现就让她现,看谁丢脸!
“你说完了没有?”锦珏亲手捧着一个画轴进来,眼风冰冷地扫过锦绣。锦绣顿时噤声,她但不是怕锦珏,而是瞧见周云英正领着武天佑迈步进门。平时怎么骂锦汐都行,当着周云英的面骂锦汐,那就是作死!
“姑母好!”
“武夫人好!”
周府的几位姑娘和在座的几位少年纷纷起身给周云英施礼,不知为何锦汐觉得秦啸施礼时的表情格外郑重,不禁朝他多瞧了两眼。秦啸察觉到立刻还了她一个夸张到极致的笑脸,同时手捂胸口,做出受辱若惊状。锦汐气的狠狠瞪了她一眼,那边武天佑突然炸毛了,跳脚大叫,“娘,我媳妇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谁是他媳妇?锦汐下意识的就往武天佑的方向看,不看不要紧,一看肺着点气炸了。武天佑胖的跟胡萝卜似的手指不偏不倚,指的就是她。她什么时候成了武天佑的媳妇?当面造谣,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锦汐决得自已不能再装哑巴了,再装下去,没准就得让武天佑打包扛回去。
武天佑理直气壮,“就是你!我不嫌你傻,我娘说你能给我生儿子!”
满座皆惊,即而狂笑不已。锦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死,谁家十来岁的姑娘能生娃娃?武家的家教真是……独树一帜!
锦绣拎起锦汐准备送给云踪先生的荷包递到武天佑跟前,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武表哥,你看这是六妹做的荷包,你要是喜欢也让她给你做一个吧!”
“太丑了,我不要!”武天佑接过来看了两眼,甩手把那个豆绿色的荷花荷包扔到窗外,不偏不倚正落在窗外刚蓄满水的荷花池里。
屋子霎时静了,十余双眼睛盯着锦汐。锦汐在各色复杂的目光中默默地起身,一步步走到荷花池边,定定地看着荷包落水的地方。周围的丫鬟仆妇,没有一个有伸手帮她捞的意思。豆绿色的荷包浸在碧盈盈的水中,丝毫不显眼,一点点没在不中,若不是溅起的涟漪未静,几乎瞧不见荷包了。
锦汐冷眼看着周围那些幸灾乐祸嘴脸,突然纵身跃了下去。
岸上一片惊呼,她却恍如未闻。池中刚蓄的水清澈如许却也冰冷彻骨,豆绿色的莲花荷包静静地躺在池底白石上,仿佛一株真正的莲花亭亭待放。她憋住气一点点沉向池底,就在手指触到荷包的瞬间,突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她一口气懈了,接连吐出一堆气泡,池水被搅动,无论她怎么挣扎,那只荷包都离她越来越远。
“为了一个破荷包就往水里跳,你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把水淋淋的锦汐扔上岸,秦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怒吼道。
锦汐一言不发,挣扎着站起来又往荷池里跳。在别人眼中那是个一文钱都不值的破烂,可对她而言,那就是她对云踪先生的心。别人只瞧见歪歪扭扭的针脚,唯有她知道,每缝一针,她都求菩萨保佑云踪先生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因为……云踪先生不仅是这一世,不计回报真心疼爱她的人,也是……上一世,她没来得及报答养育大恩就去世的养父的化身!
“疯了!疯了!”秦啸一把抱住她,气极败坏地把她按在地上。“想死吱声,上吊抹脖子都比淹死来的快!”
锦汐被秦啸压的喘不上气,毫不领情地瞪着他,“不用你管!我要捡我的荷包!”
秦啸两手抓着锦汐,牙齿磨的咯咯响,像看怪物似地盯着她,忽然一转身竟跳进了荷花池。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锦汐愣愣地看着池面一圈圈荡开的波纹不知道秦啸干什么去了。直到水花翻涌,秦啸跃出水面把那个被水浸透的荷包砸在她头上,锦汐才明白过来。攥紧那个已经泡变形的荷包,低低说了声谢谢,却只换来秦啸的一声冷哼。
云踪先生开馆授课的第一天,因为锦汐拜师礼落水而草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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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水?”
锦汐摇头。
“你知道有人能救你?”
锦汐再次摇头。
“你认为自已的性命不重要?”
锦汐又一次摇头。
云踪先生接连问了三个问题,跪在他面前的锦汐连摇了三次头。云踪先生脸上突然露出从未有过的怒气,“为什么要寻死?”
“不是要寻死,我是要捡回我的拜师礼!”锦汐低头,不想让云踪先生看见她的眼泪。“我是您的衣钵弟子,不能没有拜师礼!”
云踪先生突然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痴儿!人生已是苦多乐少,你又何必拿这些俗礼束缚自已?”
锦汐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这不是俗礼,这是弟子的心意!”
云踪先生伸手摸了摸锦汐的头顶再没说话,默默地把那个皱成一团的荷包抚平,系在腰上,又仔细地摆正。良久才道:“昌平伯养子救了你,你准备一份礼物过两日随我去登门道谢!”
锦汐擦了一把眼泪,嗫嚅道:“我没银子,要不师父借……”
“老夫也没有!你自已想办法!”云踪先生终于恢复常态,恨不得一脚把锦汐踹出门。有道是,上辈子不休遇上悍妻,两世造孽生出痴儿,他这是八辈子倒霉,才千挑万选挑中这么个专坑师父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