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受人所托
第36章受人所托昌平伯贵为一等伯府邸却不大，不过五进主院外带三重跨院里外全新的府邸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屈指可数。毕竟天子脚下凡事都讲个礼法，像平王府那样大到离谱的府邸，一般人哪敢住。
秦啸住的院子在昌平伯府的最北端，与正院之间隔了一片诺大的花园。周围古木参差，全是两三个人合抱才能抱过来的巨槐，鸟鸣幽幽，隐在树荫中的院子就有了一点遗世独立的意思。
锦汐抬头看着院门上金钩铁划的虬劲牌匾忍不住撇嘴，赫北堂？丑人多做怪，也只有秦啸那种人才会给好好的院子起这么莫名奇妙的名字！
“你真病了？”瞧着躺要床上脸烧的通红昏迷不醒的秦啸，锦汐实在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昏迷中的秦啸没反应，倒是正伏在他床头低声啜泣的少女柳眉倒竖，抬头怒冲冲地瞪着锦汐，“你就是表哥奋不顾身救上来的周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不说几句感恩的话也就算了，居然怀疑表哥装病？”
锦汐也知道自已这话问的确实招骂，可难怪她怀疑秦啸装病。她一个小丫头跳荷花池都没事儿，秦啸皮糙肉厚的居然染了风寒？
“表哥身上的伤还没好，为了救你被冷水一激能不病吗？喝了几副药，表哥还没醒，你还说这种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锦汐这才想起秦啸不久前刚受过重伤，又两次跳进冰冷的荷花池，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只是什么？只是表哥的生死与你无关是吧！我告诉你，万一表哥有什么好歹，我晋宛如决不放过你！”小姑娘十来岁的年纪稚气尚未褪尽，眉梢眼角已隐隐有了几分妩媚。时气尚早，身上已穿了崭新的鹅黄色湘绸夏裙。腰身收的瘦瘦的，裙摆袖口却比平常尺寸宽大出几倍，身体明明没动，举手投足间却像在跳舞。如此明艳妩媚的小姑娘，此时却眼露寒气，咄咄逼人。
每个表妹眼中，都有一个要跟她抢表哥的女渣。锦汐没想过当女渣，更不想被浑身冒酸气的晋宛如开炮轰成渣。此时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她干胸闭嘴，不理会晋宛如的威胁。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再说，秦啸是为了救她才生病，让患者家属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锦汐的宽容落到晋宛如眼中却成了做贼心虚，更加不依不饶，“有你这样来探病的吗？出言不逊不说，连礼物也没有，贱婢生的庶女就是不懂礼数不知廉耻！”
锦汐霍地抬头，直直地盯着顾宛如。“敢问顾姑娘跟秦公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身边连个侍女仆妇都没有，是哪门子礼数？哪门子廉耻？跟谁这的规矩？你别跟我说你们是兄妹不用避讳，一表三千里，你姓晋他姓秦，秦晋之好也不是这么修的。没名没份，就这么捧汤送水的伺候着，合适吗？就算有名有份，请问三茶六礼，到了哪一步？良辰吉日订在哪一天？嫁妆绣了没，宾客请的谁，怡红楼、百花馆的姑娘们都通知到了没？”
每个人都有底限，锦汐的底限就是她那位连名姓都不知道的生身亲娘。那个女人生她时难产而死，牺牲自已的性命给了她生存的机会。骂她几句无所谓，骂她娘天皇老子也不行！
晋宛如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先是被锦汐骂懵了，张着嘴半晌才反应过来，玉白的小脸腾地胀成猪肝色，伸手就朝锦汐脸上抓，“你这个贱人，不但害了表哥还诬蔑我的清白，我跟你拼了！”
锦汐也不躲也不闪微微错开身子，抓住晋宛如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带，拔下出门前二夫人硬插在她头上的双股金钗塞到晋宛如手上。握住晋宛如的手逼着她拿钗尖抵住自已的脸，冷笑道：“想拼命？好阿，我成全你，要戳瞎我的眼睛还是划花我的脸，你随便选！”抓着晋宛如的手，锦汐又把长钗抵在自已的颈动脉上。“在这里划道口子，不出半个时辰，我就是具尸首!”锋利的钗头紧紧压着她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渗出一缕血丝，血丝渐渐聚成一颗血珠子沿着明晃晃的钗身滚动，晋宛如吓的尖叫，锦汐却恍若不觉，继续冷森林地道：“动手阿？你不想要我的命吗？怎么不动手？没胆做就不要叫，虚张声势吓不死人！”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来人阿！来人……”晋宛如吓的眼泪都出来了，锦汐冷笑着一把推开她，手中染着血的长钗转个方向，凌空在晋宛如水灵灵的脸上来回晃动，“知道我是疯子，就离我远点！要不然我发起疯，在你的小脸上划几下，看你怎么出门！”
俩人之间明明已有四五步距离，晋宛如却觉得锦汐手上的长钗已经划到她脸上了，她飞快地倒退几步，捂住脸就往外跑。
吓跑晋宛如，锦汐低头看着手里染着自已血渍的长钗，不知怎么竟有种想哭的冲动。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到处被人欺负。有云踪先生和老夫人护着又能如何，一个礼字一个法字，就像两条绳子，把她捆的死死的。她夹着尾巴做人，却总被扔到风口浪尖。公主惹不起情有可愿，寄居在昌平伯府的孤女都敢骂她，她造的哪门子孽？
“你占了便宜还哭什么？”
突然出现的沙哑声音吓的锦汐一激灵，下意识地攥紧染着血的长钗。里外瞧了几眼，诺大的赫北堂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风过树叶的哗哗声。锦汐后背嗖嗖地冒冷风，连着往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床头的柱子，才乍着胆子喝道：“谁？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就这点胆量还敢吓唬人？”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锦汐嗷地一声尖叫，往前猛跑几步才明白过来，猛回头果然瞧见秦啸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半躺半靠倚在枕头上笑嘻嘻地看着她。锦汐气的嘴唇直哆嗦，“你有病阿？装神弄鬼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秦啸两手一摊，摆出受冤枉的表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自已心里有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承认秦啸这句话正好说中锦汐的痛脚，亲生经历过穿越这种事儿，她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被锦绣、晴云等人欺负，她也只是小惩大戒，不敢痛下杀手。否则凭她两世为人的经历，还能让锦绣一次又一次地在眼前蹦哒？
“你什么时候醒的？你到底真病还是装病！”
“你说呢？”秦啸一指窗前倒满药渣的铜盆，没有正面回答锦汐，反倒眯起眼追问道：“你做过什么亏心事儿？”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到处做亏心事？你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你也好好养病，祝你早日康复！”锦汐敷衍几句客套话起身就告辞。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秦啸那副吊儿郎的模样，心头就有个火苗往上蹿，再说下去，她怕自已挠人。
“终于说了一句正经话！”秦啸啧啧叹道，语气表情跟晋宛如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学谁。
“你才不说正经话！”锦汐忍不住回嘴，说完又觉得自已跟这种人较真犯不上。
“哎！我口渴！”秦啸叫住锦汐，指着小几上的雪梨和汉白玉小石磨，毫不客气地使唤她，“给我磨杯新鲜梨汁。”
锦汐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的茬，只倒了杯温开水递了过去。秦啸却连眼皮也没撩，锦汐把水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爱喝不喝，不喝渴着。以为全世界都是他亲妈呢，想咋地就咋地？
秦啸的俊脸顿时垮了，居然猛吸两下鼻子，久睡初醒的沙哑嗓音中带了些许黯然，“御医说要用新鲜梨汁化解我体内的淤毒，可是你也瞧见了屋里屋外哪有人……”
锦汐最受不了别人拿这种哀求的口气跟她说话，何况可怜巴巴求一碗梨汁的人，还曾经不顾一切地跳下荷花池子救她。叹了口气，锦汐返身拿起一只雪梨，认真地削皮去籽放在石磨里磨。她人小力气更小，足用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磨出半碗梨汁。谁知递到秦啸嘴边，那货却不领情，嘟囔道：“磨了这么半天才这么点？”
甩了甩酸麻的胳膊，锦汐真想连汤带碗砸秦啸脸上，“就这些，不喝算了！”
秦啸跟喝药似地抿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嫌弃道：“有点酸，糖放少了！”
酸你妹！锦汐没好气的转身从精致的珐琅彩糖罐中抓起一把冰糖扔在梨汁里，挑衅似地看着秦啸，这回够甜了吧？不怕齁着你就喝！
谁知秦啸就像没味觉似的，三口两口就把那碗梨汁喝光。还喀嚓喀嚓跟嚼豆子似的，把那半碗冰糖给吞了。锦汐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倒杯清水递给他，让他漱口。
这次秦啸倒没拒绝，漱完口看着锦汐笑道：“你做过什么亏心事，说来让我听听？”
“你有完没完？”锦汐真想找块狗皮膏药糊他嘴上。这么半天，还没忘这件事儿，这货的记性是不是太好了？
秦啸侧身躺下，一只手支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又起身告辞的锦汐，“我知道一件，要不我说给你听听？”锦汐只当没听见迈步往外走，他自顾自往下说，“上元夜，百花楼的后门外，你跟我私相授受订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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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烧糊涂了？”锦汐遽然转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躺床上满嘴胡说的秦啸。“再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秦啸却对她的威胁不以为然，“此事摆馄饨摊子的老头可以做证，我送你的金锭子还有内务府的标记，虽然被你奶娘送到四海钱庄换成银子了，但还有帐可查。而且你送我的珠串，我还一直留在身边！这……”说着竟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串粉红色珊瑚串，得意地绕在指头上摇晃，“这可是物证！”
锦汐盯着那串米粒大的珊瑚越看越眼熟，终于想起来那是她刚穿来那天戴的头饰，是过年时老夫人打赏周家姑娘们礼物，人手一份，什么时候落到这货手里的？
“有话直说，你想让我干什么？”锦汐强压怒火，想知道自已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秦啸费这么大劲拿捏她，连艾妈妈去哪家钱庄换金子都打听出来了。
秦啸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什么，就是请你帮个忙把这颗珠子给我一个朋友送去。”说完按动机关从床头暗格里掏出前几天那颗夜明珠塞到锦汐手里，锦汐哭笑不得，“你觉得我有机会进怡红楼吗？你要送给哪位姑娘，不如请平王世子或是谢公子转交？”
秦啸不理会锦汐的嘲讽，脸上难得出现一本正经的表情，“送到城南马家铺杏林医馆给一位姓沈的大夫。”
“不开玩笑你能死阿？”锦汐气哼哼地把夜明珠扔到秦啸床上，“我又不能随便出门，怎么帮你送东西？”
“那是你的事儿，记着别让人知道！让人知道，我就说珠子是你偷的！事成之后我把珠串还你，你我两清。要不我就去周家提亲！嫁我还是帮我，你想清楚！”秦啸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恶少逼亲的嘴脸。
她还有的选吗？九公主的事儿还没彻底消停，秦啸再闹起来，她真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