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还真是腼腆
再加上这会儿课桌都是木制的，用了一届又一届，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都喜欢用小刀在桌面上无师自通地练习刀功，发挥想象力，进行各式各样的木刻创作。 如果轮到一张有些年头，充满了各种历史遗刻的桌子，想直接把卷纸铺在桌面上写字实在是一种挑战，因此学生们便发明出这种自制垫板。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时代产物，毕竟这个时候挂历几乎是家家必备的东西，也算是给老师们送礼的热门选择前三甲。
初一的卷纸已经从小学低年级的一张进化到了两张，但由于这会儿大家使用的答题工具还正处于一个比较混乱的过渡阶段——部分依旧还在用铅笔，部分已经进化到了钢笔和油字笔，即圆珠笔，再加上课桌表面也常常布满岁月的沧桑，所以大多数人还在使用这样的自制垫板。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让一些同学对这种自制垫板爱得深沉，不离不弃——一种简易便利的作弊利器。
虽说监考老师大多也会意思意思地检查一下大家的垫板，看看纸面表面是不是洁白如新，有没有不应该存在的字迹。但这毕竟只是普通中学内部的期末考试，大部分监考老师手都比较松，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初一的学生，因此也总有一些自以小聪明，其实是老师们懒得斤斤计较的漏网之鱼。
苏和就见到一个隔壁班的女生趁着监考老师未到的时候朝好友显摆自己di、y的作弊垫板。
这位同学也是绝了，一大张挂历纸被她对折再对折，露在最外面的部分看起来确是平滑，洁白如新，但折叠在里面的那一面上，她用没油的圆珠笔抄写答案，字迹细小有如蝇头。
老师检查的时候匆匆扫过，只要看到没什么字迹也就抬手放过，谁想到这位同学搞起了这种阴刻式的小抄。而且，就算老师看到了那些圆珠笔划下的字迹，大多也会以为是从前写字时留下的痕迹。
这个女生显然是练得一手好“盲文”，只要考试开始的时候把藏在内侧的部分翻出来摸着答题就行了。
苏和听到这女生显摆的时候，实在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可爱，你有这份聪明劲用在学习上好不好，有这个工夫能多背出多少道题？
不过，转念再想想，人嘛，无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大多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其实她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浪费的聪明劲和精力还少吗？她才是不务正业的典型代表吧？
幸亏苏和分配到的那张桌子还算平整，她笔袋里的笔也挺整全，把答题的笔从钢笔换成了圆珠笔，写起字来划破纸面的风险多少可以降低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由于她在卷纸下面没垫垫板，卷纸又只有区区两张，写起字来笔尖就几乎是直接敲击在桌面上，声音显得比其他用了垫板的同学大一些。
苏和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初一的功课不难，她平日里也下了些功夫，写字又快，答起题来十分迅速。
第一堂考的是数学，她收到卷纸略审了审题就开答，中途没有停顿的一口气写到最后的加分题，再仔细的检查了两遍之后，时间才到交卷的最低时限，考场里的绝大多数人还在或奋笔疾书，或低头思考。
这其中程蔚是个例外，这货一听老师说现在可以开始交卷了，他立刻便把卷纸给交了上去。
与苏和一样，他的字写得显然也不慢。
苏和一看程蔚交了卷，她干脆也站起来利落地跟着交卷，从专门安放考生书包的位置拎出自己的大背包出了考场。
走出教室，走廊里是一片略带了几分肃穆紧张的安静，苏和和程蔚两个无处可去，想了想跑去了苏和她们三个零食小聚会的根据地——后楼梯缓步台的窗台上窝着，这里的窗台下方还有暖器片，又暖和又清静。
程蔚抱着手窝成一团打瞌睡，临睡前还告诉苏和进考场的时候再叫醒他，显然是要准备一路睡到开考。
苏和从背包里掏出一条披肩，硬按着给这只好臭美的瞌睡虫裹上。她自己则拿出新近从图书馆借的一本美国学者写的自然随笔慢慢翻看起来，不时在小笔记本上写下几句“评论”。
睡觉和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快。
交卷出来的同学越来越多，秦露和顾于兴答得也算比较快的，都是没等到打铃就交了卷纸，先后找了过来，拉着她对答案。
程蔚嫌她们叽叽喳喳吵了他睡觉，把三人给赶跑了。
三人只好跑去教室外的走廊窗前聊天，然后苏和就听到不远处有个男生在向身边的同学抱怨，“我靠，你是不知道坐在我后头那个女生可吓人了！”
“吓人？”他的朋友显然不太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吓的人？兔子胆儿啊你？”
“我靠，她写字可快了，我就听着她在我后头拿个笔哒哒哒地写，跟发电报似的，声老大了！我这边越做不出题来，她那边写得越快，我越做不出来她写得越快，给我急的啊。”
“唉呀我的妈啊，你的出息！写字再大声能有多大动静？就算她写字真像发电报那么大声也不碍着你啥事啊。”他的朋友毫不客气的吐糟，“人家写人家的，你写你的，你写不出来，胡赖人家干嘛？”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你这边憋答案憋不出来的时候，有人在那边写得哒哒哒的那个快，你知道那滋味吗？就是很……紧张……不对，着急……也不对，对了，是压力，很有心理压力的懂不懂？！”
“哟哟，还来上文词了。”朋友夸张地用尖细的声音学他，“很有心理压力的懂不懂？你港台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知道个屁！”男同学气忿忿地道，“我还没说完呢！后面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老师刚说可以交卷，她就交了！”
“那写得还真是够快的。”
“是啊，你说我的心理压力能不大吗？我这一着急，一上火，那道题……”
“怎么，终于憋出来了？”朋友打趣道。
“我就那么空着了！”
“切！”
“切个屁啊，敢情你后面没坐着那么一位……”男生正说着话，目光无意中一转，正好对上苏和的脸，然后他就一脸活见鬼似的呆滞，半张着嘴不说话了。
“怎么了？”他的朋友顺着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望过来。
男生一把拉起朋友三两步地跑开了，活像有人在后面追杀他。
苏和，“……”
少年人啊，还真是腼腆，不就是正讲着她被她听到了吗？至于跑得这么快吗？
最主要的是她写字的速度虽然快，卷纸虽然薄，但声音真的不算大啊，想她一个懒散星人又不是有力气没处使，能用两分力绝不会用五分力。大概那个男生是属于临场紧张型选手，平常人不觉得怎样的声响，到了这类容易紧张的人的耳朵里只怕声音就被放大了许多。
提早交卷这事是没办法的，总不能让她为了不给前座的男生制造心理压力就一直傻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吧？再说了，她可以管得了自己不交卷，也管不了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吧。
但在垫板的问题上，她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秦露和顾于兴把自己的挂历纸垫板各裁下来一块给了苏和，希望有了垫板的加成后可以让那个男生少紧张一点。
第二门考试开始。
苏和先进的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垫板铺好，笔都摆好。
前座的男生后、进的门，一眼看到苏和，立刻就埋了头，用一种夹着尾巴的姿态迅速地溜进了自己座位，苏和几乎都能看到他背后自带的暗沉沉，灰溜溜的沮丧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