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顺势而为
早上六点，沈亦枫定了闹钟。安静的卧室里响起轻柔的音乐，沈亦枫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睛，看向屋顶，他一向睡得不沉，特别是心里惦记着事的时候。屋子里很暗，只有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亮着光，光尾扫过一些管子、电线和仪器的轮廓，看不清全貌。
“……”
沈亦枫躺在那里没有立刻起来，等待初醒的不适慢慢褪去，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心悸伴随着低烧，时有发生，但负面新闻汹涌澎湃，医院里轮番轰炸的记者和歌迷让人不得安宁，权衡利弊之下，他选择了回家休养。
“无意间，风吹过你的脸，那样的温柔会否让你想起我们的从前~”
手机里的闹钟还在响着，那是他自己的歌，也是舒恬最喜欢的一首歌，许多深沉的感情摆在节拍和歌词里，却如浮萍般无处安放。
[豆豆哥，我们不合适……]
[我想要的生活你也许可以给我，但那样你会很累，我也会很累。]
他跟舒恬告白的时机不好，但顺着林羽的事往下说，说到动情处，却也是最自然最诚实的表达。舒恬的反应和回绝不算太出乎他的预料，如果不是考虑到眼下的形势实在不适合谈情说爱，他大概会替自己辩驳两句，而不是笑着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要她别想太多，顺其自然……
叩叩。
时间在歌声里缓缓流淌，等到沈亦枫稍许摆脱了眼前的晕眩和胸口的闷痛，伸手打开台灯撑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五分，敲门声在这时响起，门外传来保姆关切的声音。
“少爷，您还好吗？醒了吗？”
“嗯，我没事，已经起来了。”
沈亦枫一边应声一边双脚落地，踩着柔软的棉质拖鞋，离开了大床，径直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晨风从半扇开着的窗户外徐徐吹来，带着些许青草的气味，耳边鸟儿的鸣叫此起彼伏，带着勃勃生机。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笼罩在沈家头顶的阴霾却还没有破开。
[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就差一点，可每次到最关键的时候就……]
[再查！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沈氏作为国内规模颇大的一家传媒公司，短短半个月内被各种负面新闻所扰这件事，已经沦为业界的一个笑话。对方的势头很猛胆子很大，同时藏得很深，就好像肆无忌惮的龙卷风，所到之处无不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却又抓不到摸不着，抵御不了。
哗啦哗啦。
热水从花洒里涌出来，淋湿了柔软的黑发和宽阔的肩背，沈亦枫看着浓密睫毛上落下的水珠子，顺着它那自由落体的轨迹，看向自己胸前的疤痕。那狰狞的疤痕已经很淡了，但痕迹还是很清晰，疤痕下面供他活到今天的脏器一下一下地跳着，无时不刻地向他证明着、强调着和索要着……
[小枫，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受恩于他们，所以无所谓他们拿不拿你当沈枫。可你的感受也很重要，不光是我，灏然哥也说过，假如一开始你告诉我们沈总知道你是接受捐赠者，他会出面阻止沈家对你的领养……]
[我不开心的时候很少笑，你却总是笑着，不管开不开心。豆豆哥，你对我们都很温柔，唯独对自己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是什么道理，你说给我听听……]
[希望你能明白，作为一个父亲，今天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时的心情，也请你不要拒绝，跟我回去，做我的儿子。]
[你这个恶魔！是你杀了我的小枫！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人影重重，画面交叠，胸腔里延绵不绝的刺痛缓缓弥漫，沈亦枫抿着好看的嘴唇笑了笑，目送水珠子落地，被冲进地漏里，不见踪影。
“少爷早，老爷已经在用餐了。”
“嗯，知道了。”
洗过澡，脱掉被冷汗打湿的睡衣，换了干净的白色衬衣和深色休闲西服，沈亦枫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镜子里的他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逸不凡，气色却不是很好，眼底隐隐有些暗青色，嘴唇也略显苍白。
“爸，早。”沈航比他起得更早一些，此时已经坐在饭桌前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沈亦枫缓步走过去在沈航对面坐下，问了一声好。
“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沈航的目光没有离开报纸，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目前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快了。”沈亦枫如实回答，眼底的沉黑微微荡漾，没有多说。
“嗯，今天你去接机别再出乱子。”沈航翻过一页报纸，抬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
“知道了。”沈亦枫应允，然后低头吃早餐。
他今天要去机场接他的养母钟敏，那个差点杀了他的女人，应该并不想回来再见到他，或者参加什么演唱会，可沈航坚持，无人可以撼动，一如演唱会的如期举行。
[为什么要你去接机？]
[嗯，就按你想的去做吧，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接机这件事，他只告诉了舒灏然，包括这段时间的调查和他自己的打算。真相似乎近在咫尺，但只要没有证据，那就还是怀疑。舒灏然给的意见不多，像是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周到，不需要再有什么点拨。但他其实希望被人反驳，希望所有推断漏洞百出都是错的，希望人心向善，没有那么多丑陋的阴狠算计和恩怨情仇……
“少爷慢走，我会替夫人准备好她喜欢的茶点。”
“好，谢谢。”
沈航先出门去了公司，之后不久沈亦枫掐着时间，也离开了家。
大门打开，别墅外的天地一如往昔，沈亦枫迈开长腿往外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蹙眉停了下来。白亮的日光让他即使戴着墨镜也觉得刺眼炫目，初秋沁凉的空气从鼻腔直冲进肺腑里，让他抑制不住压着闷痛的胸口，咳得有些气喘。
“阿枫！没事吧？”
“没事咳……你别大惊小怪。”
把车子停在不远处等他的李彬，见他一出门就这样，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他的身边，关切询问。沈亦枫咳了一阵缓过劲来，不着痕迹避开李彬的搀扶，挺直了腰背，笑说自己其实已经康复了，只不过许久没有出门，所以有些不适应。
前后算算，已经十天了。
十天前他从医院回家，十天后的今天他首次推门外出，这是沈航的意思，也是他自己的决定。为了避免更多的针对和纷争，他选择了待在家里，暂时“销声匿迹”，林羽来找过他，但他没有应门，舒恬给他的电话，他也没接，只用短信一一告知身边重要的人：他没事。
“林氏那些老头基本搞定了，林小姐今天开会，应该不会再被挤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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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阿伶那边有些新发现，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嗯，跟我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