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谁输谁赢
舒恬以为林羽要她给出的是个答案，类似于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就退出祝福，如果你们只是单方面喜欢我就还有机会这样一道选择题的答案。可是林羽并没有要答案，有可能她已经从哪里知道了那个答案，同时她也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优秀的沈亦枫，你舒恬会不喜欢。“亦枫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林羽这样问她。
这是个问起来简单，回答起来却很难的问题。一个人总是因为不同的事而展现着他的不同面，那些分散的、抽象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要怎么归纳成几句话的描述？
“就把你最直观的感受告诉我，可以吗？”
像是看出了舒恬的困惑和为难，林羽补充了一句，舒恬看了看她眼里的认真和恳切，又看了看飞机票面上不远的日期和遥远的目的地，稍许停顿后，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平时爱开些玩笑，话也不少，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记忆的片段层层叠叠，忽远忽近，仿佛林羽先前的侃侃而谈给了引导性的暗示，舒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和沈亦枫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车祸还没发生，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孩，沈亦枫在国外读书放假回国，她的爸爸妈妈带她见了他。
[待会儿要见的小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
依稀还记得，妈妈这样对她说，然后她就在装修别致的高档包间里第一次见到了沈亦枫。
[哥哥，真漂亮……]
那天沈亦枫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长裤，非常简单的装扮，却因为他那优雅的身姿和出众的长相，让小小的舒恬直接想起了心爱童话书里插画上的英俊王子。之后的饭局，她一改活泼调皮的本性，按着凌慕安的话来说，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安静地坐在沈亦枫的旁边，规矩而老实地吃饭。
因为是在王子面前。
懵懵懂懂的羞涩，让她度过了难忘的一个晚上，沈亦枫温柔体贴，轻声问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用公筷给她夹菜，递纸巾给她擦嘴，在大人们展开冗长而无趣的聊天时，带她到饭店的玻璃缸旁看漂亮的鱼儿，给她讲有关金龙鱼的有趣故事。
画面有些模糊，但她没有忘记，甚至还记得晚饭结束后，她主动拉着沈亦枫的手，无论如何不肯放开、被母亲哄了半天的场景。
“他从小就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但在情感上，他总是更多的照顾别人。”
那顿饭之后到沈亦枫开学前的时间，是他们俩接触最为频繁的一段时间，沈亦枫几乎天天来找她，给她带礼物，在大人的陪伴下，带她去游乐场玩耍，去剧院看木偶戏，去甜点店吃冰……做一切她喜欢做的事，让她整天乐不思蜀，恨不得跟着他回家，或者把他带回自己家，总之再也不要分开。
[等到再有假期，我会回来陪你……]
愉悦的日子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沈亦枫的假期结束，要飞去国外继续念书，两人在飞机场约好了下一个假期再见，可谁曾想这一别就是好几年。
“因为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对家庭有着深切的渴望，却也因此背负着痛苦……”
长大以后，她才慢慢从父亲口中明白，沈亦枫之所以那之后几年的假期都没有回国，是因为他的养父沈航。那个利益至上的冷酷商人，在她家里出事、舒氏集团陷入低谷和危机的时候，选择了远离，一如现在对待林氏的态度。而沈亦枫无论心里如何渴望，都无法像沈枫那样义无反顾的选择叛逆，因为他是被领养的孩子，是被别人的孩子捐献了心脏的孩子。
[嗨，丫头，好久不见。]
[很抱歉，一直失约到今天……]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考进了医学院，沈亦枫也已经成了大明星。那个遥远的约定是他开口跟她说的第一个话题，只笑着说了抱歉，没有解释原因。她笑着摇头说不要紧，可事实上因为失约，很多事都变了，无从追溯了。
“我一直把他看作很重要的家人，比起那些外在的优秀，我更在意他的健康……”
舒恬的心里很清楚，所谓“家人”只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和退路，说到底是她的依赖和自私在作祟，一方面多少知道那些异于兄妹情的男女感情，一方面又放不下离不开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柔和关怀，才会犹犹豫豫地把关系弄成了现在这样。
[丫头，我这辈子想娶的，只有你。]
深情的告白对于她来说是诀别的开端，就好像舞会十二点的钟声，警告着辛德瑞拉一切假象就要破开。她不能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打着“家人”的旗号享受关怀，从今往后，她只能刻意地避开和疏远，划清一度被她模糊了的界限。
毕竟那些她给不了回应的感情不该被耽搁，她的自私自利也不可能无止无尽下去。
“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
相比眼前独立果断的林羽，她的逊色显而易见，不过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倒也不至于有什么沮丧的。毫无保留，舒恬说完了对沈亦枫最直观的看法，她不知道林羽会不会问下一个问题，但桌上的小钟告诉她，没什么时间了。
“……”几句话不算多，也不全面，林羽听完后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低头沉默，舒恬陪着她沉默，直到她重新开口问道：“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吗？”
“不知道。”舒恬望着她的眼睛，如实回答。
“因为我必须真的了解他，才能判断他值得我林羽做到什么地步。”林羽笑着拿起桌上的飞机票，轻松撕碎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而想要真的了解他，找你肯定是没错的。”
“……”舒恬眼见着碎纸片儿如同枯叶般簌簌落下，她觉得林羽今天来说了那么多，想要的也许不过是一个“挽留”，任何意义上的“挽留”都好。
“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午休了，真的很谢谢你帮我下了决心。”林羽垂下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离舒恬上班已经不剩几分钟了。
“不客气，我其实没做什么。”林羽能留下来帮沈亦枫当然再好不过，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林羽只会处理得比她好，不必她来烦心。
“那我走了，有事再联系。”
“嗯，再见。”
林羽来得干脆，走得利落，舒恬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疲惫地在办公椅上坐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忆和沈亦枫在一起的过往，如今想起便有点停不住，连带着想起沈亦枫失约后叶承松陪伴她走过的点点滴滴。想到叶承松，她又不由想到清晨的那个电话，想到接电话的女声，想到秦志明说叶承松不回来了，想到失去……
有些人她终将失去，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但她不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降临，她自以为的“能够放下”，不过也是自欺欺人。
“sue，我谈完了。”
“嗯，按之前说的那样问了，她也很认真地回答了……”
“对，决定不走了，本来就没打算走，现在更不会走了。”
“感情的事虽然说不准，但有些人值得再努力争取一下，毕竟错过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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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的电话进来，我回去再跟你说。”
走出医院大楼的林羽戴上了墨镜，第一时间把最后的决定告诉了好友。诚然，她今天来找舒恬之前，确实没打算按着父亲的指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明哲保身”远远避开。但见了舒恬之后，她重新回顾了和沈亦枫在一起的点滴，又通过观察和聆听，更加确定了沈亦枫的喜好以及舒恬的态度，让她更加笃定“留下来”这个决定，一点都没有错。
“大小姐，跟踪您的目标已经锁定。”
切入的另一个电话，来自她安排的人，林羽面色稍变，墨镜后的一双美丽眼睛透出冷冽的光芒，往停车场走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