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焦头烂额
叶承松离开医院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盛夏已经结束,晨风里夹杂着海水的湿气,带了几许轻微的凉意。他还穿着昨天的t恤,腰侧附近破了个洞,沾染的血渍已经干涸,隐在深色的布料里不易察觉,但那破洞遮不住里面的白色纱布,黑白对比之下,倒是十分显眼。小黑停在离急诊楼不算远的一个车棚里,车座一侧许多斑驳血渍,干成了难看的痕迹。叶承松靠坐在小黑上,没有立刻离开,腰侧的伤口有点深,医生给他缝了几针,可是挂了一晚上的水,也没能压下去低烧和胃炎的症状,身体明明非常难受,偏偏怎么也睡不着。
和秦宽偶遇的画面,不停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一帧一帧地回放,像是生怕他看不清记不住。那是个从小就倔强叛逆的家伙,却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限,叶承松不相信他会在墙上画了那么一幅画之后,跑这么远来做黑老大的小弟,这不符合逻辑,但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喀拉。
轻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承松抬起垂着的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把自行车停在了车棚靠左的位置。小黑比较靠右,所以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叶承松望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正好锁完车子,抬起了头。四目相交,叶承松有些窘迫地挪开了视线,那个女人也就看了他两眼,然后从车篓里拿了饭盒包,踩着高跟鞋离开。
和舒恬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发型,差不多的单肩包,穿着打扮比舒恬要成熟一些,鞋跟很细很高,是舒恬接受不了的款式……无意识地比较,无意识地思念,叶承松不由自主地看着那个陌生女人走进急诊楼,看样子也是差不多的职业。
“……”
小小的插曲却是余音袅袅,叶承松竭力稳了稳心神,凝住眼底的恍惚,起身取出头盔戴上,然后扶着腰侧的伤口,跨坐到摩托车上,发动离开。他打算先回宿舍,趁着人们还没醒,换套干净的衣服洗把脸,尽量不让人发现他受伤的事情,以免过多的追问和解释。
咔哒。
钥匙插进门锁里,打开了门,宿舍里一如他想象中安静,却又是他意料之外的干净,入眼的客厅,竟然还是他一早起来收拾好的样子。
昨晚没人打牌吗?
并不,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叶承松推开自己和“包子”房间的门,然后看到了熟悉的场景:瓜子壳、花生皮儿和香烟灰散落在地上和床上,几张凳子歪斜着拼在一起堆着扑克牌,“包子”上铺的床没怎么被殃及,而他那位于下铺的床,被子是散着的,床单是皱着的,还有些水渍和污渍……
故意把“战场”从客厅搬到了他和“包子”的卧室,其中用意自不必多说,叶承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于这样幼稚的挑衅感到不悦和烦躁。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许多重要的事压在他面前,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哪里还有工夫陷在这些莫名其妙的琐事里?
“咳……”
情绪一乱,胃里又是一阵刀绞般的锐痛,让他不由地抬手压着,向前弯了弯腰。就在这个当口,隔壁的房门应声打开,有人走出来,走到他的身后。叶承松沉下眼眸,站直了身体,压在上腹的手尽量自然地挪到腰侧,挡住伤处,然后转过身面向来人。
“那啥啊,昨天有个兄弟在客厅泡妞,实在没地儿,只好在你们房间打牌了。”来的是张波,这个点他还醒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又通宵联网打牌没睡。
“……”叶承松沉着脸,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不悦,但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张波纠缠不清,“我这就搬走,新人来之前,这个房间归‘包子’,有什么你跟他说。”
“这就走?不是说后天走的吗?别啊,哥们儿不会这么小气吧?”张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叶承松的床,抬手想要拍他的肩膀,却被他一步让开,“喂,真生气啊,这样,过会儿我让人给你收拾……”
“张波,既然不是一路人,各走各的最好。”叶承松从来都不喜欢跟人阴阳怪气地说话,也从来没想过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处理好各种人际关系,“我不惹事不代表我怕事,一次两次够了,撕破脸大家都难看。”
“干啥啊?咋地?还甩个脸给谁看呐?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可是经常在这儿打牌的……”张波怪叫着强词夺理,像是生怕吵不醒隔壁房间里的人。
“张波。”叶承松没再接话,而是冷下脸向张波跟前走了一步,张波戒备地向后一步,正是退到了门外,“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我关门了。”
不等张波再废话,叶承松砰地一声关了门,并且从里面反锁起来,之后任由张波在外面吠什么,他都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换了干净t恤,动手整理自己的行李。
[房主在外地,三天后回来,等他回来你们办个手续,付个钱,你就能搬进来了。]
过完今晚和明晚,他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家”,这两天找个快捷酒店暂住一下并不是多难的事,当务之急是赶紧弄清秦宽的情况,不能让他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这是房卡,电梯在那边。”
带来的东西不多,叶承松收拾地很快,出门的时候客厅空荡荡没一个人,让他耳根清静了不少。出租车司机载着他去了家离汽修店不远的快捷酒店,他很顺利地办了入住,放好行李后,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可依旧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交错更迭的画面,晃得他想吐。
嗡嗡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包子”,叶承松撑着身体坐好,他正打算休息一阵之后找“包子”。
“后面你咋没跟出来?我和我媳妇儿在门外等了你至少半个小时,打你电话也不接,到底什么情况?”
“后来有点事……”
“哦,在那种地方我们怕你出事,现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包子’,你今天去店里吗?去的话,帮我请一天假。”
“好……那个,昨晚谢了。赌钱的事我很后悔,今天会去跟海叔认错,后面就好好挣钱养家,我‘包子’说到做到。”
“嗯,很高兴你这么说。”
“包子”虽然懒散,有些大男子主义以及没什么上进心,但就不爱嚼舌根和讲义气这两点,叶承松还是认可的。两人这一番话,算是把昨天的事情结了,叶承松顿了顿,没有很合适的切入口,他索性直接问道:
“‘包子’,我跟你打听两个人,就是昨晚我们碰上的,一个坤哥,一个凛哥。”
“坤哥和凛哥?”“包子”微愣,而后记起他们临走的时候,叶承松好像遇到了认识的人,“坤哥我比较熟一点,他是管赌场的,平时总摆着张笑脸,但其实心狠手辣,遇事六亲不认,只认赌场的利益。凛哥,我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是赌场的贵客,很有来头的样子,我有一次在赌场里看到坤哥亲自给他端茶倒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赌场里打听客人是大忌,我也就在赌场里见过听过一点儿。”
“是么……”叶承松略微沉吟,听得出“包子”应该没有骗他,不过可用的线索太少,不足以让他推断出秦宽的情况,“那你知道还有谁可能知道的更多?刘钢会知道吗?你之前说他在赌场混过。”
“钢哥的事,你还是问他自己吧。”提到刘钢,“包子”似乎不想说太多,转而告诫道:“不过那两个大佬都不好惹,你问归问,别随便去招惹他们。”
“嗯,我知道,谢了。”叶承松轻呼一口气,挂断了电话,顺手拨给了刘钢,不过电话通了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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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松重新倒回床上,避开左腰的伤向右侧躺,一只手横过上腹位置,绷紧的后背微微打颤。他问自己,假如刘钢也给他一句“不清楚”他该怎么办,是去赌场里守株待兔,还是去找海叔再打听打听?而在他努力打听这些事的时候,秦宽又在做什么,会不会离开这里,跑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以后……
心烦意乱,焦头烂额。
[小松哥,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我们都在,不许把我们当外人。]
他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舒灏然和沈亦枫,借助他们的力量,尽可能快地打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可是光凭“凛哥”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宽泛,如果他不稍微弄清点眉目就去求助,只会让别人为难,爱莫能助。
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躺下去了。
想得越多心里越急,叶承松捱过胃里一阵子翻搅的灼痛后,再次拨打了刘钢的电话,可是依旧没人接。逼不得已之下,他拨了刘晓慧的电话,没想到电话嘟嘟两声之后,竟然是陈健接了起来。
“喂。”
“喂……阿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