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多事之秋
萧瑾进来，张岭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从口袋里拿了个新手机出来，然后把叶承松手机里的sim卡放到新手机里。萧瑾没管张岭在做什么，上前慢慢把床头摇平，叶承松随之躺下，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那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摆弄好新手机，张岭起身离开，萧瑾目送他出门，再回头时叶承松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去跟主任说一下，给你加点解痉挛的药。”
“护工在外面，我让他进来。”
萧瑾轻手轻脚给叶承松做了简单的检查，幸好伤口没有裂开，但胃部在痉挛，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叶承松全程闭着眼睛，没有给予任何应答，萧瑾把这理解为病人体力过度透支，虽然还没彻底昏厥，但也离失去意识不远了。
说完了话，萧瑾带着稍许的不安离开，随后张岭为叶承松安排的护工进来，打了热水要替叶承松擦身，却被叶承松谢绝了。他还没睡着，只是不太想说话，那护工依言拿开了脸盆和毛巾，没有勉强，轻声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叶承松摇头，只让护工把大灯关掉。
大灯关了，床头的一盏小灯被打开，萧瑾又和护士进来，叶承松微微偏头，再次闭上了眼睛。这回萧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疲惫不堪的侧颜和护士按部就班的工作，最后关了床头的小灯，和护士一起离开。
病房里一片漆黑，护工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实际却很贴心，他拿着手机照明，尽量不出声地收拾好自己，在稍远墙边的躺椅上和衣睡下，很快就传来了规律的鼾声。
叶承松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只知道这一觉他做了非常多的梦。他梦到小时候父母离异，梦到舒恬孤伶伶地站在十字路口，梦到秦宽被坏人拳打脚踢，梦到陈健拄着双拐，一条空裤腿在风中荡来荡去……他梦到这些，然后醒来，醒来时天还没亮，护工也还在睡。
床头柜上的新手机里，再没有那张可以用来慰藉的锁屏照片，时间是凌晨四点多，胸腔里强烈的窒闷感，阻碍了叶承松继续睡去，于是他吃力地压着伤口撑坐起来，艰难而干涩地呼吸。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他表情麻木地坐在那里，看着拉着窗帘的窗户，回想着梦里的一幕又一幕，体味着那些沉甸甸的力不从心，审视自己从小到大身边在乎的人和事物，哪一样是真的守护好了的。
答案竟然是：没有一样。
“因为你受伤前，胃就很不好，后来又休息得不好，所以伤口愈合得不好。本来这个时候，我们会要求病人下床走动，防止肠粘连，但考虑到你存在伤口崩裂的隐患，所以主任说让你再躺一天。”
萧瑾第二天来上班，忙了一圈后，立刻来了叶承松的病房，她是医生不是护工，手上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但一有空她就会跑过来，因为实在是放心不下。盼星星盼月亮，他们终于把张警官给盼来了，但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叶承松在见过张警官之后，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愈发消沉。
今天，她总共来看了他五、六次，除了第一次人醒着，其余时候叶承松都在睡着，哪怕是午饭时间。而到了这会儿的晚饭时间，叶承松是醒了，她却要下班了。
“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消沉？”憋了一整天，萧瑾实在忍不住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累……”叶承松看着她，坦然地回答，那双漆黑的眼睛失去了初见时的光泽，透着说不清的压抑和黯淡。
“那……伤患觉得累是正常的。”叶承松这么说，萧瑾没办法接其他话，只能把他交给打了稀饭回来的护工，然后闷闷不乐地回家。
“就喝这点吗？”
“嗯。”
“好，你这种情况前期确实不能多吃。”
“……能不能，扶我下床走一圈？”
“嗯？医生说你可以下床了？”
“可以了，你扶我一下。”
一碗见不到几颗米的稀饭，叶承松只勉强喝了三四口，之后他让护工扶着他，缓慢地、吃力地、一声不吭地在病房里走了一圈。
“还行吗？很疼吧？”
“还行……别停。”
一圈走完，他又坚持走了第二圈，然后坐在病床边默默喘气，任由汗珠子顺着脸颊滴落在病号服的衣襟上。护工尽职地打来热水，叶承松自己能动，自然不让别人动手，只是麻烦护工挤干热毛巾，递给他。
“还走？”
“嗯，再走一圈。”
“你可别太勉强啊。”
“不勉强。”
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和那些没有完全复原的骨裂，很疼，他却不想停下来，具体因为什么他说不清，也不想说。其实，他已经没了急着康复和出院的理由，秦宽的事他插手的话会帮倒忙，陈健的腿他关心的话会连累他们，没必要再打电话向舒灏然求助，沈亦枫大概在忙演唱会，舒恬那边……
[小松，你也可以看看网上的新闻，好像说小枫和林氏解除婚约，是为了跟舒家联姻。]
[等这件事平息，估计好事就不远了，你也好死心了……]
舒恬那边，本就没他什么事。
待在医院里，“心无旁骛”地养伤，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事，至多还可以打电话给父亲，跟他报一声平安，再听他唠叨几句日常。日子要这样过下去，直到秦宽的事解决，而那件事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能跟我保证，小宽肯定不会有事吗？]
[我不能。]
那么如果秦宽有事，他该怎么办？
这是他今天以及之后的日子都会不停想的一个问题，却不会有答案，谁也回答不了，包括他自己。
“喂喂，你们看到昨晚的新闻了吗？”
“你是说那个隐瞒自己是精神病，做了好几年医生的新闻？”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太夸张了！”
昼夜白天交替，到了第二天，萧瑾顶着黑眼圈走进医院，一路都在听医生和护士讨论这个八卦。信息有些混乱，有的说是当医生当出了精神病，有的说是原本就有精神病还当了医生。虽然这种八卦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因为对方也是医生，她多少有些兴趣，于是顺手捞了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护士，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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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自己看好了。讲真，这女的真可怕，竟然还是个急诊外科医生，你想，她要是在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忽然发病，那不坑死人了！”
护士把手机递给萧瑾看，只见醒目的标题，清清楚楚的内容，还配了好几张不同年月诊断报告书的照片。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萧瑾看完新闻，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前看过医生当几年当出精神病的，还是第一次看到精神病能当医生的。”
“对啊，所以大家都在说这个，简直太乱来了，我要是病人家属肯定后怕死了，都没人管吗？”护士收好手机，又骂了几句丧尽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