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今后的打算
“姐，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昂~”“知道了，知道了。”
舒恬很清楚，自己在饭桌上从头到尾的镇定都是装的，叶承松的离开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满当当的仓库忽然被搬空了一大半，虽说还谈不上什么悲伤和痛苦，但那空落落的感觉也着实让人不好受。
“舒医生？你怎么来了？”
夜晚的急诊室对比着白天的忙碌，显出几分空荡，今晚这里没有重症病人，也没有疑难病例等着她，她过来没有任何事要做，该做的她都一早做好了，她来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整理一下恍惚的情绪，真正意义上面对叶承松的离开。
[我明天就走了，应该会在那边待一阵子，谢谢大家送我的礼物。]
她的小松哥明天就要走了，远离这个城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有可能在别的城市，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生活，就不回来了。而她也早就过了“缠人”的年纪，学会了忍耐和压抑，学会了带上若无其事的面具，用微笑遮掩狼狈。
[妈妈，小松哥哥还没来吗？]
她记得，叶承松曾经是她的全部，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她无法面对爸爸妈妈，又不敢一个人待着，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叶承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对她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用安静的陪伴来抚平她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像凌霄花一样紧紧攀援着生存，几乎一刻也离不开。
[安然，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缠着小松了。你看他因为你，什么课外活动都不参加，也没时间上辅导班，复习功课都是等你睡着以后……]
直到有一天，她的妈妈跟她说了些话，虽然用了极其委婉的方式，但她还是听懂了，她的妈妈在说，她严重影响了叶承松，让他失去了自由和朋友，让他成为了别人眼里和嘴里的异类……就跟她一样。
[妈妈，小松哥哥今天也不来吗？]
那之后她和叶承松见面的次数就渐渐少了，从每天到隔一天再到隔两天，大人们用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想要慢慢把叶承松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出去，还给他自由，也想培养她的独立和坚强，希望她可以真正长大。
[恬恬！你干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结果却是事与愿违，负罪感和绝望一天天堆积，很快就将她吞没，她的心智不够成熟，自残的行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悄然而生了。从掐自己到咬自己，再到用尖利的东西割自己，这些可怕而极端的事，她偷偷摸摸地做着，要不是有一天叶承松忽然来她家发现了一切，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发展下去，最后演变成自杀。
[我是不是特别可怕？小松哥哥，你是不是也很怕我？]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大约就是憎恶自己，医生给的诊断是严重抑郁症，她看到爸爸妈妈和叶承松担心自责的脸，觉得又给周围人添了麻烦，不断沦陷在黑暗的漩涡里，无法抑制地恶性循环着，得不到救赎。
[恬恬，那段日子我也很痛苦，但想想还有你，就挺过来了。]
叶承松看她日渐消沉，找了个适当的机会，跟她说了他家里的事，包括父母的两次离婚，弟弟的哭闹，亲戚们的恶言相向，同学和老师的异样眼光，还有一落千丈的成绩……他说他也曾经想要放弃，想要一了百了逃避所有的痛苦，但后来因为她，重新振作起来，就问她能不能也试着照做一次？不一定是因为他，也可以是因为爸爸妈妈，或者其他重要的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于是，他们有了一百年的约定，她开始有了重新振作的理由和决心，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长大懂事，知道约定里有些内容只是童言无忌，她和叶承松之间不可能有那么多“永远”，但是习惯早已成了自然，那个约定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无从磨灭。
“……”
安静的办公室给了舒恬想要的环境，短短的时间里，她几乎看遍了记忆的每个角落，那些快乐的和不快乐的事情，在明明灭灭间远去，少年长大了，小女孩也长大了，时光匆匆流淌，再也回不去了……
嗡嗡嗡，小包里的手机在这时冷不丁震动起来，舒恬从恍惚中微微惊醒，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略显忙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本以为是舒憬和覃天催她回家，没想到是沈亦枫的来电。
“丫头，在哪？我猜你不在家。”电话那头传来沈亦枫好听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带着几许柔和的笑意。
“嗯，我在医院。”永远料事如神的沈亦枫并没有让舒恬感到特别惊讶，她迅速收好伤感的情绪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我在医院大门口，你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不在家的话，她通常就在医院，沈亦枫猜的半点不差。
“要去哪里？我答应了小憬他们早点回去。”舒恬有些犹豫，沈亦枫太了解她，她怕今晚在他面前会绷不住情绪。
“山顶，不会很久。”沈亦枫没有故作深沉地卖关子，简单解释道：“我后面也有事，只是顺道绕一下，之后就送你回家。”
“……那好，我马上出来。”舒恬想了想，终究点头答应，挂了电话后拿起小包离开。
轻霞山不算名山，坐落在城北一隅，山体不高，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观，只在山顶有个平台，人工搭建了栏杆，可以凭栏俯视和眺望这座城市。晚上到轻霞山山顶看风景的人并不多，一来这里位置相对有点偏僻，二来城东有另一座名山，矗立在旅游景区里，沿途绿化和设施完备，散步、夜跑、夜骑和观景的人，大多会选择那里。
沈亦枫和舒恬在轻霞山山顶下车，开车的是沈亦枫的助理，他把汽车原地调了个头，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没有下车。今晚的山顶，依旧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中老年人，大约是周围的居民，饭后过来散步，看样子也准备下山了。
“呼，好像有阵子没来了~”
“嗯，我最近一直忙演唱会的事，所以……”
“我也很忙，夏天是意外事故多发的季节。”
“……你说得对，最近真的发生了许多事。”
舒恬在前，沈亦枫在后，头顶是明月当空，脚下是灯火阑珊。两人不紧不慢地避开陌生人群走到一处栏杆边上，城市的夜景渐渐映入眼底，那璀璨的灯光带描绘着绮丽的线条，与夜幕星光遥相呼应，透着静态美，也透着喧嚣和繁华。
今晚的沈亦枫比平时深沉，那轻叹般的语句让舒恬心头微微发酸，她当然听得懂沈亦枫在说什么，也很清楚沈亦枫今晚会带她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豆豆哥……”舒恬在栏杆前站定，望着脚下的斑斓景色，轻轻勾起了唇角，“说实话，我挺担心小松哥的，他的伤还没完全好透，之前胃出血如果不好好养，也会留下后遗症。这样的他要孤身去个陌生的城市，而且在那里等着他的是陈健，那个会让他愧疚，也有可能想着法子为难他的人……”
“小松哥的这个决定，其实有点突然。”沈亦枫站在舒恬的旁边，没有看脚下，而是眺望远方，“不知道是王伟他们跟他说了什么，还是小宽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舒恬微愣，她一味沉浸在没有叶承松的未来里，倒没想太多这些，不过依着叶承松的性子，就算王伟说了什么，或者秦宽又怎么样了，他也不会告诉他们，“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我相信，小松哥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离开的。”
“嗯，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亦枫笑着转头看向舒恬，看她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看她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柔和美好，“丫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之后？”舒恬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沈亦枫，“没什么打算啊，还不是正常上班下班，该做什么做什么？怎么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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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的生活不可能永远这样一成不变下去。”四目相望，沈亦枫放柔了声音，神色却是异常认真，“小松哥这一走，很多事都会跟着发生变化。”
“为什么会发生变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舒恬无意识地挪开视线，有些僵硬地笑道：“我不觉得小松哥离开，会有什么变化。”
“……”沈亦枫还想说点什么，舒恬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喂？小憬……嗯，我知道，就回去了。”舒恬拿出手机，这次真的是舒憬催她回家，沈亦枫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他也该走了。
“我们走吧。”
“嗯，好。”
等到舒恬挂断电话，沈亦枫没再多说之前的话题，跟她一起上了车，然后让助理先送她回家。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汽车里放着沈亦枫的歌，舒缓的节奏和略微伤感的歌词有些应景，舒恬一直看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