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在即,舞弊案发
放榜在即,舞弊案发
都察院副都御史,李家。
书房里,李司翻开西南送来的卷宗,在“贪墨军饷”四字上顿住,朱笔一圈,晕开一团红。
西南剿匪,持续多年,耗费的银两不计其数。
每次朝议时,户部一提起这事,皇帝会直接打断,听不下去。直到前几日,皇帝本就龙体欠佳,一听这话,顿时责问户部,一共花了多少银子在剿匪上。
户部尚书对答如流,却只让皇帝更愤怒。
当即,皇帝要求清查这些年军饷的去向,不可漏掉任何一笔。
核算完了军饷去向,接下来,便是大规模清算贪墨……
经过内阁首辅李经章的推举,此差事,落在了李司的肩上。
可是李司感到棘手,军饷里头大有文章,他可不敢得罪那群舞刀弄枪的武夫,怕小命不保。
他也不敢怠慢查案,万一得罪李经章,只会更难受。
于是李司想出了对策,先拖着吧。等拖过了京察年,再和李经章商量,揪几个替罪羊顶上,军饷案就算了结。
李司左耳发痒,擡手就摸到一个豁口子。
这道伤,是被个粗鄙的农女咬的,名叫游宜。那女子性烈,李司想纳她为妾,可惜此女的父亲游怜泉不领情,如今,游怜泉已经被李司逼走,正在西南任剿匪巡抚。
且等来日,游怜泉便是军饷案的第一个“替罪羊”!
正暗自得意。
管家掀帘进来,“大人,夫人在廊下等着,说有要事。”
李司眉头一皱,把朱笔一搁,“当”的一声脆响。他起身走到廊下,李夫人正攥着绣帕来回踱步,看似有几分焦虑。
李夫人听见动静,回头见李司来了,立刻迎上前,“夫君,湖西举子周慕,找上门了,就在前厅候着,还带了好些礼物,说是‘同乡礼’。”
“让他马上走。”
李司腰间的玉带钩是和田玉做的,雕着莲纹。去年他到李首辅家送年礼,得到这份意义不凡的回礼,“会试阅卷期间,他一个举子来干什么?不怕连累本官?”
“走不得啊。”
李夫人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那周慕说了,是李首辅在西湖私学的捐助人之子,他还提了湖西办学的事,说父母给李家私学捐的银,超过十万两……”
李司听了这话,转身的脚步彻底停住。
湖西的几间私学,是内阁首辅李经章牵头办的。自己在湖西的家人是小门小户,他姐姐家挂着“私学监事”的名,每年能分些虚头巴脑的明账,但私学的真正账目是碰不着的。
此刻李司听周慕提这个,心里有几分不耐,也有几分期待。周慕家能捐十万两银,怕是真有些家底,他不舍得轻易放走周慕这条大鱼。
李司盘算着,转身往前厅走。
跨进门槛,他见一个锦袍的年轻公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周慕的锦袍色泽清浅,领口袖口滚着银线,十分精致。
他脸上堆笑,双手捧着礼物匣子,对李司躬身道,“学生周慕,见过李大人!久闻大人清正廉明,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比坊间传的还威严。”
李司没接匣子,只在主位上坐下,端起茶抿一口。
丫鬟招待周慕的茶水,是雨前龙井,看来也懂人情世故。只是这茶入口微苦,李司心里的烦躁被扩大了些。
李司捏着眉心,“周举子远道而来,心意本督知道了,但会试期间私见官员,于理不合。你还是早些回客栈吧。”
话音落下,周慕反而往前凑了半步,大有死皮赖脸的架势,“大人,学生此次来,不单是为同乡情谊。湖西那私学,学生父母前后捐十万两白银,去年冬天,给京城中的各位大人添炭火,也是学生家出的钱。学生想着,都是同乡,该来给大人问声好。”
李司放下茶,略了他一眼,“那是你们孝敬首辅大人的,与本督无关。”
周慕眼睛一亮,接话道,“大人这话就见外了!首辅大人和您都是咱们湖西的仰仗,学生今日见到李大人,还想着,让人捎信回湖西,让父母给大人姐姐家捐一座功德牌坊,刻上‘兴学育才’的功绩,让全乡人都知道大人一家的善举!”
李司的喉结滚动,端起茶又喝了一大口。
功德牌坊是读书人看重的脸面,他自己寒窗苦读十多年,虽考中状元,也没钱在老家立牌坊。
对周慕的提议,他是动心了的,但面上依旧绷着,眉头皱紧。
“本督岂会为这些外物所动?周举子,你若真有才华,朝廷自然会录用,何须走这些旁门左道?”
这时,周慕把木匣子往桌上一放。
随着“咔嗒”一声,铜扣弹开,里面铺着锦缎,放着好几幅卷轴。
周慕展开其中一幅,卷轴上的木香散开,“大人,这是学生家传的字画,是前朝米芾的《蜀素帖》摹本,虽不是真迹,却也是名家手笔。学生知道大人爱才,若能得大人引荐,见一见主考官张大人的侄子,张质公子,学生定当好好表现,绝不给大人丢脸,也不辜负大人的提拔。”
李司的目光在字画上扫了一圈,碰了碰卷轴边缘。
宣纸触感细腻,墨色浓淡相宜,确实是好摹本。他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却还是板着脸,“也罢,本督看你也是个有心向学的,就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记住,本督看中的,不是你这些字画,是想为朝廷选才。”
周慕连忙点头,把匣子盖好,推到李司的手边,“学生明白!全凭大人安排!大人的恩情,学生记一辈子!”
事情谈妥了。
周慕跟着管家离开,到了府门前,他叫住准备进门的管家。
管家一向攀高踩低,因为李司不待见周慕,便也不给周慕好脸色,只冷道,“公子还有事?”
“老管家,您能否行个方便,知会一声?李大人预计何时安排见张质公子?”周慕急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