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白头翁
姜翠屏哪里肯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突然挥剑扫向那两个黑衣人的腿部,又是血溅一片,脸上感觉到一阵湿热,她豪不手软地出剑结果了他们。
当她站起来时,又有五六个黑衣人从树林里穿出来,一定是听到同伙的叫声赶来的,但不幸撞上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姜翠屏,他们都是弓箭手,来不及抽刀抬起手拉弓箭,但距离太近了,最前面的被她挑杀,后面几个发出的箭绵软无力,有的被她手中的剑打落,有的射偏,吓得四处躲藏,这时候野兽又开始向她群扑过来,她赶紧钻井树木里,拼命地向前跑去,捏住小腹的左手感觉粘粘的。
身后有两只老虎已经穿进树木里来了,她惊慌地回头去望,突然有一枝冷箭射来,还未做出反应便刺入她右眼,一阵灼热的巨痛顿时弥散开来,眼前完全变成黑暗的世界,她仰面缓缓倒下,之后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没有了感觉,原来死亡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
一箭红回忆到此处的时候总是觉得很轻松,之前那段场面实在是太激烈,在辛苦,与各种野兽和黑衣人的连环格斗体力早就透支了,在极度疲劳的时候还真不如被对手击败,神经和体力的双重负重,要比死亡的感觉不知难熬多少倍。
然而,她那种无意识的死亡之感并未能维系太久,虽然猜不出她的生命停滞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这种活着的感觉也是陡然间产生的,除去自己还活着以外什么都记不赶来,意识逐渐深度苏醒,继而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男人背着走,开始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轻微地上起伏,这是在船上吗?也许身体挂在了大树的枝丫上,不然为何这般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呢?后来她感觉到了腹部接触物的热度,于是慢慢猜到自己被一个力量充沛的男人背着走,之所以断定是男人,因为这个人的脊背较为坚硬,女人脊背不可能如此坚硬而有力。
之后她听到了对方发出的呼吸声,有了这种感觉之后她便感受到肉体的巨痛,首先让她忍受不住的是右眼的巨痛,感觉自己的右眼睛已经不存在了,半个脑子都撕裂地疼痛,此外腹痛难耐,感觉触及对方的部位粘热刺痒,想必血可能已经流干了,这才想起自己腹部中刀的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肚里的孩子有没有被伤到的事情,她无法往下猜测,感觉原本突起的腹部有些干瘪,如此推断孩子可能没了,领悟到这一点左眼不由自主地泪水喷涌,呜呜哭了赶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森林中鬼夜的鬼魂……
此时,身下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叹着气安慰她,“好啦,马上到我的洞窟啦,去了那里便安全啦,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我可以好好医治你的伤,总算逃出了鬼门关,要知道活下来就是万幸啊……”
无论怎样,死了又复活的感觉还是非常美妙,精神上和肉体上再大的痛苦暂时被这种庆幸之感压制住了,伤口也不像先前那般疼痛难耐了,后来她才知道这位老翁已经给她服过止痛的药物了,当药效在体内弥漫开来的时候疼痛感也暂时消退了,所以活下去的欲望压过了一切。
一箭红轻轻翻了一下身体,斜躺着的身体仰面伸直了,仰躺还是最舒适的躺卧方式,呼吸通常,身体的各个器官都恢复自然伸展状态,不受到挤压的感觉是最舒服不过了,身体是如此精神也是如此。
思绪自然游移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山洞里去,她睁开眼在昏暗的桐油灯下看见了那个救命恩人,是一个须发斑白的七旬老翁,后来他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大号为‘白头翁’,是一个亲居山林的世外人,自然就是一位隐士了,在之后漫长的七年光景里,她都唤为白头翁,并未叫一声师父,至于为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谓隐士,通常都有过人本领,有的武艺卓绝,有的学问了得,有的医术惊人,这位白头翁似乎样样都懂一点,但要说达到了何种境界,她一直揣摩不透,虽然为她医好了右眼和腹部的伤口,却也未能让她见到光明,也未能保住她腹中的胎儿,若真是仙医如何办不到呢?
她每每如此想的时候都有些恨这个白头翁,修炼得全身发白还只是个半仙之体,不吃饭同样不能活命,医术也无法起死人肉白骨,还一身的凡人毛病,整天摆出一副神仙的样子烦不烦人啊?而且还会养尊处优,实在是瞧不起他。
她想到这里总是露出自嘲的表情来,人家救了你的命,还传授你人家辛苦多年感悟的本领,你还这样想人家,你还算是个物吗?你是被他救活的一条蛇呀?还想咬死人家不成?古人皆说受人滴水之恩,理当以涌泉相报,可你呢?非但不懂得感恩,还暗地里看不起人家,怨恨人家,凡是知道她的人都会骂:你那只眼睛已经被箭穿透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按不回去,按回去也是瞎子,人家为你处心积虑地挖到一只狼眼睛按上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咋办啊?想重新获得明亮,那你还是赶紧去死,那样可以重新投胎降生到这个世上,到那时你就可以重新看见光明了!什么?没能帮你救活腹中的婴儿?娘啊,你腹中的婴儿被黑衣人的剑挑破了头骨,那还能医活吗?人家能够清楚你肚内残留的肉块血块把你救活,已经算是万幸了,山下有几个人的医术这般高明啊?
她知道人人都会骂自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就是有人骂她也不会生气,因为她这不是在恨那个白头翁,而是太依赖他了,无论是像父亲还是像兄长,她真的是过于指望他了,就像他是上苍派来拯救自己的使者一般依赖,如果他不能医好自己的眼睛重见光明,那他就是违背了天意;如果他不能将自己受伤的孩子医活,那他就是没有完成好自己的任务。
其实,在她获救后的三年时间里,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存在严重的问题,由于受到过度的刺激,患上了严重的间歇性精神分裂症,而且频繁地发作,在她发作之时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以说在这三年的调养期里,完全是这位白头翁照顾着她,如果不是这位隐士,她恐怕活不过三个月,在清醒时她也对他说自己无法下山去,如果被徐家人或是官府知道,马上会派人来追杀她。
所以说,姜翠屏这条性命完全是这位白着白头翁给的,她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让一位七旬老翁照顾着,在她清醒的时候感到非常惭愧,但每当此时她就会说他是上苍派来拯救她的使者,所以这一切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不必过多自责和感激涕零,她若是不这样想恐怕一天都熬不过去。
不过情况并没有想像得那么糟糕,无论她发病的次数如何多,算赶来还是清醒的时间多一些,所以在这个期间她还是可以做许多的事情,比如练功,比如做杂务,而且还可以烧饭做菜,日子过得像是父女一样,总的来讲可以说是相互照料了。
先前也是说过,白头翁并不是神仙,身上仍然残留着凡人才可以有的诸多毛病,首先不吃饭不能活命,吃不到营养丰富的食物也会生病,其它毛病就暂时莫提吧。
她的思绪还是回到第一次看见白头翁容颜的那一刻,可能是她身上的止痛药工效已过,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疼痛难耐,整个身子都在打颤,不停地呻吟,但还是紧紧握住老人的一只手哀求,“仙医……求,求求您……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求……”
白头翁看着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女人脸上也沁出了汗水,这种伤势在他一生的行医生涯中也恐怕不多见了,她的右眼睛没了,但带出一条不短的肉带,是脑体和眼球的连接带,必须切断和处理一下,否则日后留下疙瘩无法按上动物的假眼球,这么一个天生丽质的漂亮女子,如果按不上一粒假眼球叫她如何面对世俗的鄙视目光了叹息之声啊?
但现在比眼睛部位更为紧迫的是她的腹部,腹中的胎儿明显已经死亡,必须把他给取出来,否则会拖累母体导致死亡,但问题是如何把这个死婴取出来的的问题,腹部只是一把剑的刺伤口,口子不大,如果想从这个伤口取出死婴难度太大,四五个月的婴儿块头已经不小,势必撕裂伤口变得更大,但致命的还不是肚皮上的伤口撕裂,而是内部包裹着婴儿的卵巢,可以猜想到卵巢已经被刺穿,否则也伤不到里面的婴儿,若是里面的卵巢伤口被撕开变大,很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他的医术再高明也难以将它修复。
所以只能采取保持的方法,那便是从下面把婴儿掏出来,这个难度也非常大,充满了各种危险,如果死婴儿的腿部先出来很容易给母亲造成致命的伤害,必须与顺产那般婴儿的头部先出来,在万不得已之前,他绝不可以将手伸进去寻找死婴的头部,必须与母体相互配合,让她先用力把死婴生出来,哪怕从外面看见一点头部也好,那时候伸手辅助去拉拽就相对安全得多,自己还是有九分把握。
白头翁已经为她服下了大剂量的止痛药,是自己多年研究配制出来的秘方,效果还是不错,服下后在体内扩散的时间比较短,药效维持时间相对长。
但是她的伤势太重,一直还在呻吟,当这种呻吟声变弱的时候,就是白头翁动手医治的时候,不管腹中的死婴对母体多么危险,还是必须先处理腹部的伤口,光顾及外部肚皮的伤口绝对不行,最重要的是要把内部卵巢的口子修补好,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从腹部的伤口把中指和食指伸进去,将卵巢夹出来,然后寻找到上面的伤口用针线缝上,之后再把脆弱的卵巢小心地放进去,最后将肚皮上的伤口缝补,这两个步骤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患者会感到非常疼痛,止痛药抵御疼痛的功效毕竟很有限。
在她服下止痛药后,有半刻钟左右的等待药效扩散时间,白头翁得利这个间隙,取出自己专用的医用针线,再一次用滚烫的开水消了毒,还要用开水洗干净自己的手,又用某种药物浸泡了针线和双手,如果不这样内伤很容易感染,光靠喝药汤解毒来菌不行。
一切准备妥当,女人的呻吟声也变得微弱了,白头翁开始动手了,当第一次触及伤口的时候,伤口被刺激到了,整个身体痉挛了一下,但他必须果断下手,这一点疼痛不会致命,下手托塔反而会让她更加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