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说“我想”的那天

第九十五章说“我想”的那天

清晨，窗帘未拉，阳光透进来。

温之遥醒得很早，没有人喊他。他坐在床沿，手指在被单上慢慢描着一圈未说出口的思绪。

这一周，他没有“遵从谁的安排”，他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是“他自己选的”。

不是系统提示，不是家族要求，不是顾彻建议。

他在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去楼下厨房——主动做了一杯黑咖啡。没有糖，没有奶，只是苦，苦得发涩。

温奕泽起床路过厨房，看见那杯黑咖啡，一愣：“哥？你今天想喝这个？”

温之遥没擡头，只说：“今天想试试看。”

短短一句“今天想”，像石头砸进水面。

顾彻在楼下听见这句话，轻轻合上了手中的观察记录本。

午后，阳台。

温庭深在植物架前换土。

温之遥靠在门边，淡声问：“这盆花……可以给我养吗？”

温庭深一愣：“当然。”

“从种子开始，我来。”

他指的是那株“没人照顾就快枯了”的雪绒花苗。温庭深点头：“你愿意照顾它，那它一定能活。”

温之遥轻声笑了下：“它如果活不下来……也不怪我吧？”

“当然不怪你。”温庭深认真看他，“照顾，是陪伴，不是控制。”

这一句话，让温之遥的神色顿了好几秒。

那天下午，他坐在阳台小凳上种花，风吹得发丝乱起。那一幕，顾彻在走廊尽头看见了。

他默默写下：

第一次主动索要责任物。

第一次表达“想要”与“允许失败”的认知。

情绪自主萌芽期，极其脆弱。

可也是这一天，外部冲击来了。

晚上六点，温之遥原定应酬的集团会议被突然取消。他本不在意，却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封来自星海心理研究中心的公文：

“根据贵集团与社会样本研究计划约定，为保障模型适配数据一致性，您所参与之配套行为监控内容即将进入下一阶段，请本人确认时间并完成必要影像评估。”

他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

那是一段被系统遗忘、被弟弟们故意跳过的现实：他的编号身份，并没有真的被销毁。

他不是“主动离开”，而是被“暂时放开”。

而现在——那只手，准备重新收拢他。

温之遥站在书房里，许久没动。

顾彻推门进来，一眼看到他眼中的平静有些奇怪——那种“温和”，太像是旧时代的他。

“你收到了？”顾彻问。

温之遥没有转头，只是看着窗外黑下来的天，淡淡道：“他们说，我不是被逼着回去。我是自愿的。”

顾彻眸色一沉：“你当然不是。”

温之遥慢慢擡头，眼神泛光：“可是……我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拒绝过？”

“我是不是——哪怕现在——都没敢说一句‘不’？”

他声音带着压着喉咙的情绪，一寸寸裂开。

“我以为我逃出来了，可我只是换了个更温柔的拴法。”

“你们给我光、给我热、让我说‘我想’，但只要他们一发话，我又站回去了。”

顾彻走过来，抓住他的肩：“那你现在就说。你说‘我不想’。”

温之遥看着他，眼里泛着细碎的颤抖。

那是“自我”与“编号”第一次在语言层面正面对撞。他试图说出一个“否定句”，可舌尖哑了。

“你可以不想。”顾彻按住他肩膀，低声说，“你哪怕说一半，我们都在。”

他嘴唇微动。

空气安静。

下一秒，温之遥猛地一把推开顾彻，蹲在地上，抱头。

“我说不出来……我说不出来……”

“我只要说‘我不想’，就觉得有人要踩我、锁我、拔掉我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