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信封边缘的回声
第九十六章信封边缘的回声
夜沉。
温宅一楼的钟声敲过十二点,室内一片安静。
温之遥从洗手间出来,拎着一杯还温着的牛奶,沿着楼道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脚步极轻,像生怕吵醒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
路过弟弟们的门口,他轻轻停了一下,侧耳听了一会儿,确认一切安稳,才继续往前。
夜里,他总是这样小心。
像一个习惯了在沉默里活的人,即便被接回了家,也始终不敢走得太响、靠得太近。
回到自己门口,他一眼就看见那封信。
牛皮纸质地,封口利落整齐,没有邮戳、没有签名,甚至连封边都像被刻意用直尺压过一样干净得近乎刻板。
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手写字母:z
他站着没动。
直到牛奶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手指滑落,他才像回过神来。
他将杯子放下,开灯,回身走回来,蹲下身,小心地用纸巾包着信角拾起。
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站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手中那枚沉默的信封。
镜子里的他,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蓬松,面容苍白却整洁。
——标准得像个“康复良好的样本”。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跳从看见信那一刻起,就在加速。
他撕开信封,纸张抽出的声音轻微却刺耳。
只是一页。
干净的白纸,几行字排列得极整齐。
“那年冬天,他们把你锁在地窖的第三层,气温零下,管道漏水,你的鞋底湿了一夜。”
“你没哭,只是一直说‘我可以给你们赚钱’。”
“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短短三句,却像把他当年的呼吸硬生生撕开。
那不是一般人会知道的细节。
那是他人生中最安静、最冷、最不被记录的一段“顺从”。
那天晚上,他不敢坐下,怕被关节冻裂;
他不敢睡觉,怕睡着说梦话;
他不敢哭,怕哭出声会被叫做“不稳定个体”。
他只是一遍一遍用极小的声音重复:“我能赚钱……我可以试……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数据……”
像一只识字的实验品,主动自证价值。
温之遥看着那张纸,眼神一点点变沉。他缓缓坐下,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却始终没有触碰那纸面。
他不是害怕内容。
他怕的是——自己竟然一句都还记得。
十分钟后,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温奕泽拿着手机想进来问他要备用充电线,却在门缝微开的瞬间,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温之遥坐在镜子前,穿着整齐的家服,光裸着双脚,眼睛直直地盯着镜中自己。
桌上放着那张纸,他的手指扣着椅背,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却一动不动。
他站在门外,不敢敲门。
屋内,温之遥忽然轻轻张了口:“我能赚钱。”
不是读信,是重复。
他声音沙哑得像没喝水:“我能听话。我可以被改。我能撑很久,不会疯。”
说完这几句,他缓缓擡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你现在,还需要这么活吗?”
镜中那个他,没有回答。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桌角那瓶褐色安眠药。打开,倒出三粒,看着,又放回去。
他不是不想吃,而是觉得:“吃了,就意味着你没办法靠自己撑过去。”
他撑了一整晚。
凌晨一点,顾彻收到温奕泽的消息。
“哥他没睡,坐在镜子前两个小时了。”“他没哭,但我感觉他在‘预演一个自己崩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