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萤火秘事
第4章萤火秘事
放学铃响起时,暮色已经笼罩山村。小禾拽着林深的衣角蹦蹦跳跳,头发上沾着的蒲公英绒毛随风飘动。
他们来到一座青瓦泥墙的院子前,褪色的春联在风中沙沙作响。林深擡手敲门,门开了,小禾妈妈倚在门框边。她鬓角别着褪色的蓝头绳,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身上的碎花衬衫洗得发白却很平整。
院子里,竹编的小鹿摆件落着灰,褪色的风车吱呀转动,几串玉米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快进来坐。”女人侧身让路。堂屋地面扫得很干净,八仙桌上铺着褪色的塑料桌布,蓝布门帘随风轻晃。
墙角有个旧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卷边的儿童绘本和一摞用麻绳捆着的作业本——正是小禾每天带去学校的本子。
灶台边挂着洗白的围裙,木架上晾晒的红薯干切得整整齐齐,连柴火都码得像列队的士兵。
林深攥着衣角开口:“姐,要是有需要帮忙的……”
话没说完,女人倒水的手顿了顿:“林老师能来教孩子画画,我就很知足了。”她把水杯推过来时,指甲缝里还留着剥玉米的黄渍,“日子再难,也不是靠别人可怜过活的。”
饭桌上摆着清炒南瓜、腌萝卜和一小碟腊肉。小禾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妈妈只是低头吃饭,偶尔给女儿夹菜。
天黑了,林深起身告辞,看到门后靠着的旧锄头,突然问:“姐,你家田地在哪?我……”
“不用了。”女人急忙摆手,“村里闲话多,别坏了老师名声。”
回去的路上,林深低着头踢着石子,鞋上沾满泥巴也不在意。夜风吹来山核桃的苦涩味道,晚饭时的尴尬像块湿棉花堵在胸口。
三轮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陆野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林老师!发什么呆呢!”
车斗里的竹筐哗啦作响,陆野跳下车。林深继续往前走,却被拽住袖子踉跄了一下。
“脸色这么难看,”陆野扳过他肩膀,“是小丫头家出事了?”
路灯在陆野脸上的疤痕投下阴影,林深盯着他磨白的纽扣,把晚饭时的事说了出来。
陆野笑了:“城里来的少爷,在这儿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不是怪你,是怕连累你。”
“她一个人把地收拾得比男人还好,真想帮忙,不如多教孩子画画。"
见林深还低着头,陆野突然凑近:“晚上别瞎想,吃完饭村口等我。”他跳上车,“带你去个能忘掉烦恼的地方!”
引擎声中,林深望着远去的车影,不自觉地摸着被扯过的袖口。
晚上,林深匆匆吃完饭,听着挂钟的滴答声。三轮车的链条声传来,他抓起手电就冲出门,惊飞了屋檐下的猫头鹰。
月光下,陆野倚在车头等他。见林深跑来,他痞笑着打了个呼哨。
车斗里垫着新割的稻草。山路颠簸,林深撞到车壁时,陆野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背。
转过山梁,车灯突然熄灭。陆野按住要说话的他。
走进齐腰高的草甸,无数萤火虫腾空而起,像坠落的星河。萤火在他们头顶盘旋,尾光汇成流动的光河。
林深屏住呼吸,看着被萤火照亮的陆野侧脸,心里的烦恼像草叶上的露珠一样消散了。
“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景色吧?”陆野侧躺在一旁,手肘枕在脑后,目光在星空与林深之间来回游移。
林深笑了:“连星星都像蒙了灰。”
白雾从他嘴边飘散,陆野盯着林深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你有女朋友吗?”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
看到林深红着脸摇头,陆野胸腔里像炸开了烟花。“为啥不谈?”
“忙…再说也没人看得上我。”林深声音轻得像萤火。
陆野推推他肩膀:“少胡说!”他的目光在林深泛红的耳尖流连,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你这样的,怎么会没人喜欢?明明此刻,自己就快要把满心雀跃溢出眼眶。
夜风吹过草甸,林深蜷起腿,把积压的烦恼都说了出来。
从城市里无休止的展览筹备,到被迫中断的艺术梦想,再到今晚被拒的窘迫。
陆野没插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深,每当林深说得急促,他就轻轻点头,喉间溢出含糊的“嗯”声,像哄孩子般安抚着。
等说完,林深才惊觉自己竟说了这么多,慌忙擦脸:“你…能当我没说过吗?”
“忘不掉了,”陆野笑着伸出小拇指,“不过可以保密。”
林深刚碰到他的手指,就被一把勾住。粗糙的手掌擦过他手背,像羽毛扫过心头。
“这下赖不掉了。”陆野凑近,呼吸扫过林深发红的耳朵。
躺在草地上,陆野说起部队的糗事:叠不好被子被罚站,跑步栽进泥坑,实弹射击差点打中炊事班……
林深听得入神,萤火虫落在头发上都没察觉。
陆野瞥见林深亮晶晶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伸手,指腹轻轻捏了捏那泛着薄红的脸颊。
就在他指尖触到细腻皮肤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咳咳…”陆野慌忙挠头,耳朵通红,“后来班长罚我洗了一个月袜子……”
他继续讲故事,声音却哑了几分。林深摸着被碰过的脸,看着陆野说话时滚动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