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好在这电视剧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楼梯间脚步声由远而近，卢薇薇脸上挂着得体微笑，三步并两步迎上前来：“刚和院长核对过了，账单没有问题，您和我来缴费吧。”
程子灵心里七上八下，硬着头皮来到前台，可令他意外的是......这费用竟然在他的可承受范围内，价格几乎与公立医院相差无几，甚至还更低一些。
但是这里的装修、服务以及医疗环境，都明显与人满为患的公立有所不同，他有心想要问问，可口袋里叮咚乱撞的硬币声，让他把想说的都噎回去了。
为了面子把里子全丢了，现阶段的他......还没这样的本事。
他咬牙把账单付了，躬身连连道谢，告别离开诊所。
前台看他走远，忍不住凑上前来，悄悄和卢薇薇咬耳朵：“院长转性啦？求神拜佛做菩萨了？刚我还以为数错了，你确定和院长沟通过了，这数字没少个零？”
“没少没少，你也看到了，我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卢薇薇耸肩，“不知道院长怎么想的......可能合眼缘吧。随便吧，钱多钱少也进不了我们口袋，做好分内事就行了。就是今天院长没去参会，好像省里来了不少领导，连老院长都被请过去做嘉宾了。院长工作的时候，让我把手机给静音了，我刚看了一下，未接来电太多，直接关机了.......天，真是的，到时候要是老院长来兴师问罪，你可得保护我啊。”
“饶了我吧，我还真不知道谁保护我呢，”前台打个哆嗦，“院长是笑面虎，老院长是冷面虎，哪个都惹不起的。”
......
离开医院之后，程子灵本想坐公交回家，可家里保姆阿姨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哥哥打嗝吐奶，不知道是消化不好还是怎样，需要做按摩操缓解缓解，但今天她女儿女婿一个出差一个加班，家里的孙子没人照顾，她只能在这工作半天，中午就得回家。这话一出，程子灵一个头顿时涨成两个，公交什么的也不管了，在路上随便拦下出租，一路奔向家里。
朗辰阳前一夜熬到后半夜还没睡好，转天被保姆敲门吵醒时，出来还是顶着俩沉甸甸的黑眼圈，整个人精神颓靡气压不稳，保姆有些咻他，声如蚊讷说了自己想要请假，没等他迟钝的大脑运转起来，她二话不说，提着包拉开门跑了。
请假、什么请假？
家里有事、有什么事？
请假之后，给老大按摩按摩？
朗辰阳拖着疲惫的脚步出去洗漱，冷水扑到脸上的时候，那些拼凑起来的东西，才总算连成一线——保姆溜了，程子灵下午才能回来，他要和这俩崽子同处一室，还得给他们按摩。
......靠。
冷水岂止是扑到脸上，简直是顺着天灵盖灌下去的，直接给他来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朗辰阳僵硬转身，把水龙头拧回原处。对于他这种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高中住校之前就没自己叠过被子的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给程子灵打电话，让对方插上翅膀以最快速度飞回来，可是再快又能怎样，保姆已经回去了，他总不能拖着俩个崽子冲出去追，让程子灵去和他们会和吧。
而且要是按程子灵说的，这俩崽子这么聪明......那他们察觉到身边熟悉的声息消失了，岂不是很快就要翻江倒海，闹它个天翻地覆。
朗辰阳喉结滚动，莫名有些紧张，给自己刮胡子刮的参差不齐，险些戳出卝血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心声，隐隐哭声从门板背后传来，渐渐生出沙哑味道，朗辰阳搓搓脑袋，揉揉脖子，不得以拖动脚步，拿来俩棉球堵住耳朵，慢腾腾挪动进去。
里面那个小的张牙舞爪，看到有人进来，睁着俩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门口，哼哼唧唧眨眼撇嘴，又是要哭又是要笑，脸上的肉全挤在一起。大的那个眉头紧皱，在枕头上横过半身，似乎想哭又没力气，软卝绵绵蜷在那里。
保姆怎么说的来着......要按摩？
怎么按的？
这俩崽子真的是......什么都不能干，但能让人什么都干不了。
朗辰阳看到他们就脑袋疼，实在不懂为什么父母三天两头催他结婚，旁敲侧击让他相亲，没事就在家念孝经，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把这俩小崽子拉扯长大，是人类能完成的任务吗？
他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动出去，拿出手机按下静音，拧着眉头将搓搓手心，让面前的崽子翻身平躺。
视频里教导说要先将崽子抱起来，放平帮忙按摩顺气，然后倒过去拍背，顺着什么经络连敲三下再捏六下，他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这么软的东西，这身体感觉一捏就会碎掉，没骨头似的搭在臂弯里。他学着视频按卝揉几下，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倒过来时崽子蹬腿，半个身子往底下滑，他寒毛竖起，手忙脚乱去接，一番操作毫无章法。
崽子被吓得狠了，手脚并用挣扎起来，从肺里倒吸氧气，气管呼呼作响，朗辰阳又急又慌，背后冷汗直冒，正不知做点什么，脚步声从远及近而来，程子灵气喘吁吁冲进门来，一把抱过孩子，拍胸抚背哄个不停。
朗辰阳吓了一跳，按捺不住怒火：“大早上的你又没课，跑出去做什么？找的那是什么保姆，该请假不知道请假，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要走扭头就走！明天就给她辞了，让她滚蛋！”
“嘘，别吵，”程子灵一路跑回来的，累的汗流浃背，听到朗辰阳在身旁咆哮，浑身的疲惫满溢出来，有气无力擡眼，“不愿意待在这的话，就出去坐会吧。”
朗辰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他勉为其难进来帮忙，哄了哄这吵闹不停的小崽子，结果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听到，还被赶出去了。
前脚刚出了门，后脚肚子不合时宜叫了起来，进厨房找冰箱倒了几个冰块，丢进啤酒里一饮而尽，勉强压住火气。
平时在外面工作，吃外卖和速食品比较多，打开冰箱看到里面那些食材，一时不知道该吃点什么，他开锅点火，打算做个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鸡蛋刚搅合起来，程子灵就从房间出来，站到他旁边拿出菜板，接过西红柿切成小块。
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工作，谁都没有开口，不知过了多久，程子灵打破沉默：“生气了？”
朗辰阳冷哼一声，将蛋壳丢进垃卝圾桶。
程子灵无奈笑笑，靠过去用肩膀推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没想到你愿意进去陪他们......谢谢你。”
“不是陪他们，”朗辰阳没好气，“怕他们把我耳膜炸了。”
“辰阳。”
“干嘛？”
“你最近......脾气不好，”程子灵探过半身，“以前比现在好多了，对我也没这么不耐烦。”
“你以前也没这么絮叨，”朗辰阳瞥他一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上学时候能和现在一样么？当时也没什么压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在哪能那么潇洒。”
“我倒觉得，现在还蛮好的，”程子灵说，“之前做什么都有爸妈管着，虽然咱俩都不太听话，但还是不太自卝由。现在搬出来住了，还有了一点点钱......虽然压力不小，但有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说着说着，程子灵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沉默下来。
真的自卝由了吗？
还是套上了更深的枷锁？
他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