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温柔乡英雄冢2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2
慈宁宫佛堂的檀香似乎比往日更沉凝了几分。裴芳言静坐在蒲团上，指尖冰凉，内心却如同熔岩翻滚。
王谢暂时的松懈和薛王之间不死不休的仇恨，为她提供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战略窗口。
她的方针已然明确：联薛弱王，伺机取而代之。
但这联，绝非卑躬屈膝的投靠。薛令仪古板重利，若要与她平等合作，甚至让她在未来某种程度上依赖自己，就必须展现出无可替代的价值，且姿态要不卑不亢，留有充分的退路。
而弱王，甚至最终掌控王家，关键则在于王谢。那个男人对她混杂着爱欲、占有和保护的复杂情感，是她目前最坚固的盾，也是她未来最需要精心雕琢的……钥匙，或者，锁链。
裴芳言一边向薛家递出“投名状”，彰显价值。
她并未亲自去见薛令仪，那太露骨，也容易引人怀疑。她选择了最隐秘也最有效的方式——通过那条只有她和薛令仪知晓的紧急传信渠道，送去了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不是金银，而是一条情报。一条关于王谢下一步报复行动的核心情报。
情报内容直指王谢因薛家表侄之死，震怒之下，已密令其安插在御史台的心腹，罗织罪名，准备在数日后的朝会上，对薛令仪一位在吏部担任要职、负责考核官员的堂兄发起猛烈弹劾。罪名不仅仅是贪墨，更牵扯到结党营私、甚至暗通当年西北马匪。
王谢的目的很简单，不仅要拿下这个职位，更要彻底搞臭这位薛家干将，让薛家在吏部的势力元气大伤。
这条情报极其详细，包括了王谢计划发动弹劾的具体时间、准备的“证据”清单要点、以及负责发难的御史名字。其精准和深入程度，让任何人拿到，都会立刻相信这绝非空xue来风。
在情报末尾，裴芳言没有添加任何个人请求或表忠心的话，只是冷静地附上一句：“消息来源险中求得，信与不信，皆在姐姐一念之间。望早做决断，以免被动。”
果然，薛令仪收到这份情报时，先是震惊，随即是深深的怀疑，但仔细推敲情报细节，又由不得她不信。
她立刻动用薛家力量暗中核实、准备反击。无论她内心多么轻视裴芳言，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女人，确实有她无法忽视的利用价值。
一种基于利益的、脆弱的“信任”建立。
……
一边侵蚀王家，“温柔”的建言。
对付王家，裴芳言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策略。她不需要展现价值给王谢看，她需要的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让他更依赖自己，同时悄悄松动王家的根基。
某晚，王谢过来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躁郁。
裴芳言一如既往地温柔小意，伺候他用膳，绝口不提朝堂之事。
在他心情稍缓，搂着她歇息时，裴芳言才仿佛不经意地，用带着些许担忧和崇拜的语气轻声说：“王爷，臣妾今日闲来无事，翻了翻旧书，看到一句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臣妾愚笨，想了半天。”她微微仰头，看着王谢的下颌线，眼神纯然，“王爷最近为了家族之事劳心劳力，臣妾看着都心疼。薛家固然可恨，可是……可是咱们王家经此一事，是不是也伤了些元气？臣妾好怕王爷太辛苦……”
她的话看似毫无重点，只是小女人的心疼和感慨，却精准地戳中了王谢可能正在烦忧的事情——与薛家的死斗，王家自身损耗也不小。
而且“咱们王家”……这个词，王谢也出乎意料的喜欢。
王谢哼了一声：“伤些元气又如何？敢动王家，就要有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觉悟！”
“王爷威武！”裴芳言立刻崇拜地附和，然后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带着点天真和“为他着想”：“臣妾就知道王爷最厉害了！不过……臣妾就在想啊，要是……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咱们王家能不能……嗯……就是损失小一点，甚至……还能趁机更强一点呢？”她像是个努力思考想为夫君分忧的小妻子，“比如……王爷您那么厉害，能不能想办法，让下面的人更忠心一点？或者……让那些墙头草，都不敢再看薛家的脸色？或者……把一些特别重要的东西，牢牢抓在只有王爷您绝对信得过的人手里？”
她没有提出任何具体方案，只是抛出了一系列导向“加强集权”、“清理内部”、“掌控核心”的概念，并且将这些概念与“减少王爷辛苦”、“让王家更强”直接挂钩，完全迎合了王谢此刻的心理需求。
王谢听着怀里美人这番“稚气”却充满“仰慕”和“关怀”的话语，觉得十分受用。他觉得裴芳言虽然不懂具体权术，但心思单纯，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这些话，无意中与他内心深处因叔公背叛而产生的愤怒和加强掌控的欲望不谋而合。
“嗯，芳言说得有道理。”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是得好好整顿一下了。”他开始顺着这个思路思考，如何进一步收紧权力，如何培养更可靠的嫡系，如何将家族核心资源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而他思考的每一步，都可能意味着王家内部新一轮的洗牌和动荡。
裴芳言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对，就是这样。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她只需要时不时地浇浇水，煽动他内部清洗，提拔“绝对忠心”的人，其中自然就可能会有她安插或将来可以收买的人，让王家的力量在不断内耗和“集权”中，慢慢流向她所能影响的地方。
如果王谢能一直这样“听”她的……或者说，在她的引导下，只能按照她设定的方向去思考……那么，掏空王家，甚至最终将王谢变成只听命于她的傀儡，也并非不可能。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王谢胸膛的震动。一边是向薛家输送情报换取合作资本，一边是在王谢耳边软语温言地煽动内耗。她走在刀刃上，双手同时搅动着两股巨大的漩涡，冷静地计算着如何能让这两股漩涡互相吞噬，而她自己，则能最终踏着残骸，登上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