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都演起来3
逢场作戏都演起来3
从入宫到现在,裴芳言已经从十五岁熬到了三十二岁。她做这个太后,也足足七年了。
七年,足以让一颗种子长成盘根错节,枝叶葳蕤的树,即便它始终隐藏在另一片更张扬的树林阴影之下。
裴芳言的势力,便是如此无声无息地渗透蔓延。
这并非一帆风顺的坦途,其间充满了无数琐碎的计算、小心翼翼的试探、失败的投资和不得不舍弃的棋子。但裴芳言以其惊人的耐心、冷酷的决断和精准的眼光,一步步将散落的沙砾,聚成了足以埋没巨人的沙海。
她的根基,深深扎在那些被薛王两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所忽视、甚至鄙夷的土壤之中:
通过裴家皇商的渠道和慧明师太多年在外建立的网络,她暗中扶持或控制了数条关键的商路。
这些商铺明面上做着寻常生意,甚至可能同时向薛家或王家供货,但暗地里,它们是信息传递的驿站、资金流转的通道、物资囤积的仓库,更是将触角伸向全国各地的毛细血管。
一个边陲小镇粮价的异常波动,一处运河码头的货物吞吐量变化,都可能成为她判断局势的依据。
崔祥的工作也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效。
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县丞主簿、管理档案文书的小吏、传递公文的驿卒、甚至边疆哨所里被上官克扣军饷的老兵……这些人位置低微,无法决定大局,但他们能看到、听到最原始的信息。
一份经过“润色”的灾情报告,一次被刻意延迟的军情传递,一句在酒馆里“无意”中透露的军中怨言……无数细微的信息碎片汇聚到裴芳言这里,经过拼凑,便能呈现出远比薛王两家所能得到的、更真实也更残酷的图景。
用仁慈和善的人设来维护和女眷们的关系,这是裴芳言独具匠心的布局。
通过赏赐经文、举办低调的茶会、甚至通过太医夫人之间的交往,她与许多中低层官员、地方豪强、乃至部分薛王阵营边缘人物的女眷建立了联系。
这些女人或许不懂政治,但她们关心丈夫的仕途、子女的未来、家族的兴衰。
在闲聊和抱怨中,她们会透露出丈夫的烦恼、家族的困境、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私。裴芳言则通过慧明师太或可信的宫女,给予她们一些看似不经意的指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或者仅仅是倾听和安慰,便轻易收获了她们的感激和信任,织成了一张庞大而隐秘的闺阁情报网。
除此之外,裴芳言始终都没有放弃持续通过隐秘渠道,资助一些真正为民做事的清官,无论是否属于她的阵营。
在灾荒时以“无名善人”的身份散粮施粥,甚至偶尔会“提点”一下地方官处理某些激起民愤的案件。这些举动无法立刻带来回报,却在民间悄悄埋下了“青天”或“善人”的种子。
一旦时机到来,这些看似微弱的民心向背,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力量。
这一切,都发生在薛家和王家持续不断的互相消耗之下。
西北军依旧强大,琅琊王氏依旧权倾朝野,但他们就像两只互相瞪视、不断用犄角顶撞对方的巨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丝毫未察觉脚下的土地已经被蚁群悄然蛀空。
他们争夺着朝堂上的高位、肥缺,却忽略了那些真正维持帝国运转的底层齿轮,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一部分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被另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动。
裴芳言坐在慈宁宫佛堂的蒲团上,听着锁桃低声禀报着各地汇总来的消息。她的面前没有地图,没有沙盘,但她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一张无形的网络,上面闪烁着她布下的每一个点,每一条线。她知道每一个节点的作用,知道如何激发它们的能量。
她依旧穿着素雅的宫装,眉眼间似乎还是那般温顺柔和。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偶尔从她瞬间的眼神变化中,感受到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掌控力。
她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在夹缝中求生,或是捡拾一些残羹冷炙。她耐心等待了近十年,编织了如此巨大的一张网,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能让她撕开薛王两家看似坚固外壳的口子。
一旦找到那个口子,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指挥她的“蚂蚁雄兵”,扑上去,从这两只疲惫不堪、却又目中无人的巨兽身上,狠狠地咬下最肥美的一块肉,甚至……动摇它们的根基。
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她撚动着佛珠,眼神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