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锦楼2
山雨欲来风满锦楼2
祭祀典礼后的压抑尚未散去，裴芳言便端着一盅精心炖煮的安神汤，来到了王谢日常处理政务的偏殿。
殿内气氛低沉，侍立的太监们个个屏息凝神，如同泥雕木塑。
王谢负手站在窗前，背影透着骇人的戾气。地上散落着几片显然是刚刚被摔碎的瓷杯碎片。
“王爷……”裴芳言的声音轻软得像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她示意锁桃留在门外，自己端着汤盅，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
听到她的声音，王谢紧绷的背影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但并未回头。
裴芳言将汤盅轻轻放在案上，绕到他身前，擡起一双泫然欲泣的美眸，伸出手，试探性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王爷，您别气了……您刚刚都……都没接我的茶水……您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王谢终于低头看她，眼中的暴怒未消，却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手臂箍得很紧，仿佛要将什么捏碎一般。
“不值当？薛家那些老狗，还有薛令仪那个毒妇！他们敢窃取我王家的机密，就要付出代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杀意。
裴芳言顺从地依偎着他，脸贴在他冰凉的蟒袍上，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全然的认同和一丝“义愤”：“他们……他们真是太可恶了！简直是欺人太甚！王爷您做得对，那种叛徒，死有余辜！”她先是附和着他的愤怒，然后话锋极其轻微地一转，带着点“天真”的狠辣，“只是……只是这样……是不是太便宜薛家了？他们害王爷损失那么大，就……就这样算了吗？”
她擡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仿佛被他的愤怒感染、却又不太懂分寸的“崇拜”和“怂恿”：“王爷您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让他们更痛，对不对？得让他们知道，招惹了王爷，是要剥皮抽筋才能解恨的！”
她的话像是一根蘸了蜜的毒刺，轻轻扎进王谢被愤怒充斥的心里。
王谢看着她这副“同仇敌忾”又全然依赖自己“力量”的模样，心中的暴戾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幽深：“哦？娘娘觉得，该如何让他们更痛？”
裴芳言仿佛被问住了，眼神迷茫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坚定”：“臣妾愚钝……不懂这些。但臣妾知道，王爷一定有办法！无论是他们家里，还是在外面，王爷总能找到法子，让他们疼到骨子里！”她看似毫无心机地将两个报复的方向都点了一下。
王谢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笑起来，只是笑声里毫无温度：“说得对。是得让他们疼到骨子里。”
他没有具体说计划，但裴芳言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判断，他恐怕已经在酝酿更激烈、也更危险的行动了。这就够了。
她重新软倒在他怀里，仿佛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瑟瑟发抖：“王爷……您一定要小心……薛家他们狗急跳墙，会不会对您不利？臣妾……臣妾好怕……”
裴芳言成功地将“煽风点火”包装成了“担忧害怕”，再次强化了自己柔弱需保护的形象。
王谢搂紧她，语气笃定：“放心，跳梁小丑，伤不到臣。”他享受着美人的依赖和“支持”，指节修长的手也慢慢往下挪。
他一边动作一边窃窃私语：
“娘娘，那时候臣是气的恨了，薛令仪又在旁边，这才冷落了你……”
裴芳言耳鬓厮磨，朦胧的泪眼满是水痕，怎么还会在意那个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听了王谢的解释，心里还是舒畅了一下。
……
安抚（煽动）完王谢，已经是第二天。
裴芳言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给薛令仪送去了一封信。
信笺是素雅的暗纹纸，字迹模仿着她平日抄写佛经的工整娟秀，内容却充满了精心设计的“共情”与“暗示”。
信中，她先是痛斥王谢“残忍歹毒”、“无法无天”，对薛家表侄的遭遇表示“听闻噩耗，悲痛欲绝，感同身受”，字字句句都踩着薛令仪的痛处，极力渲染着悲伤与愤怒。
她写道：“姐姐丧亲之痛，芳言虽未能亲身经历，然遥想姐姐心碎，亦肝肠寸断……王爷此举，人神共愤，岂止是针对薛家，更是将皇家法度、人伦纲常践踏于脚下！”
接着，她笔锋一转，开始“担忧”地分析局面：“然王爷势大，目空一切，此番暴行恐非终点。姐姐还需万分谨慎，以防其再下毒手……芳言人微言轻，身处囚笼，无力助姐姐正面抗衡，每每思之，愧疚难当。”她将自己放在和薛令仪同样的“受害者”和“被压迫者”的位置上。
最后，她抛出了真正的诱饵：“但请姐姐放心，芳言虽无能，却时刻留意那边动静。若察觉任何对薛家、对姐姐不利之迹象，必不惜一切代价，设法提前警示姐姐。你我姐妹如今同舟共济，唯有齐心，方能在这虎狼环伺之境，觅得一线生机……望姐姐保重凤体，切莫过度悲伤，以致亲者痛仇者快。”
这封信，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计划，却极大程度地安抚了薛令仪的悲痛，让她觉得裴芳言是“自己人”，又加剧了薛令仪对王谢的仇恨和警惕。
信送出后，裴芳言独自坐在佛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分别给一对死敌送去了“安慰”和“支持”，一边煽动仇恨，一边许诺援手。她的话如同双刃剑，每一面都淬了毒。
她知道，薛令仪收到信后，或许会稍微缓解悲痛，但更多的会是被她挑起的、更深的恨意和与王谢不死不休的决心。而王谢，则会在她的“崇拜”和“怂恿”下，可能采取更极端的行为。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
而她，这个看似柔弱无助、左右逢源的调停者，正冷静地站在风暴边缘，手中握着点燃引线的火折子，等待着那一声最适合她出场收割的——惊天巨响。
她的机会，就藏在这被彻底点燃的仇恨之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