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人在囧途2
1989人在囧途2
谈起家庭,我们都无话可说了。
家本该是个看到就会感到幸福的地方,本该是个靠近就能感受温暖的地方,本该是个委屈就能得到安慰的地方,本该是个流泪是因为太快乐的地方,本该是个....
本该的意思是本来应当。
我忘了,也许我有一个被我遗忘了的幸福之家,但我总觉得奇怪,这个人人梦想中的幸福之家到底在哪?这些完美无瑕的家人真的存在过这个世界吗?怎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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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换了一套衣服,洗得发白的一套英国式淡蓝长裙——刚刚那件衣服上有鲜血、脑浆、骨头碎屑、呕吐物、眼泪,可惜这套紧绷保守的长裙不适合开车,车是莱莉开的,她得去一个有公交车的地方坐车回家,我们暂时顺路,约翰不说话,我也懒得说话,莱莉想缓和气氛,但她说了两句话都没人搭理。
从约翰·康斯坦丁这里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受助者恶意,我帮助了他越多,他反而不感激,还增加了对我的恨意,他说着不在乎那些被抢走的钱,实则他比谁都在乎。升米养恩,斗米养仇。没办法,人类的天性就是追求优越感与平等,当一个人被过度帮助后,他内心深处的平等感得不到满足,自我压抑后就会发出潜在的嫉妒和恶意,还会格外敏感多疑,所以过多的恩情反而激发出仇恨。
整个车里安静的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约翰一脸惆怅的望着窗外,他感到抱歉,他一直感到抱歉,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塞维雅明明再帮他,可是塞维雅为什么总是在帮他,每次都是这么巧,在他落魄无助的时候遇见她,难道就是因为他遇到塞维雅之后就变得倒霉了?她还是那么的厉害——能解决所有他惹出来的麻烦事,而她则是被牵连的一个可怜人,凭什么他越过越糟,她却成了超级巨星,那么有钱。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人与人之间总是那么的不平等!
他并不是都在羡慕着其他人,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为什么总是那么艰难!圣神的耶稣。
我试图理解约翰的心情,他的自尊心,他的小心眼,他的自卑。把这一切情绪的变化都归咎于他要去见他几十年未见的父亲了,算一算他们没有见面的日子已经有二十二年多了,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么多年,约翰只是在逃避而已。
旅程不会一直继续,总有人会中途下车,莱莉的终点到了,她下车前还特地走到左右车窗门口和我们一一道别,随后把车钥匙丢给了我。
“....”两个人坐在车里,现在连发动机的声音都没了,安静。暖色的夕阳照射着我们,看起来一副宁静悠远、岁月静好的模样。
“约翰,你真的想回去救你父亲吗?”我思来想去还是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或许世事变迁,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或许他的父亲其实早该死了。
“你懂什么?你不也死了爹吗?”约翰语气非常冲,并且回避眼神交流,他抱着自己缩在车里,一个让人又恨又厌的小混蛋,仅剩的人格魅力就是让每一个与他往来的人厌恶他。
“那是我的血缘父母,他们死于1968。”也就是在那一年,你的父亲烧掉了你的那些到处搜罗来的魔法书,你决意杀了你父亲却又后悔了,最后你逃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过家。
“你当时知道他们的死讯之后一定很高兴吧,有这么多遗产给你继承,你肯定他妈的乐疯了吧,是不是拍着手唱着歌开香槟庆祝?”约翰没能得到他想要的,他的辱骂没有成效。他愈发大胆的编排,那是他所得不到的一切。
“约翰·康斯坦丁!”?按道理我此时此刻应该给他个巴掌,不过,还好我不是真的父母双亡,不然我就生气了。看吧,这就是身世胡编乱造的好处,他人对此的攻击完全不成立。
约翰倔强的擡起头瞪着我,眼睛却红彤彤的像只兔子“你要打我了吗?来啊,你打啊!我就坐在这给你打!反正你他妈的什么都有,还能随便打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有和能随便打人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他看起来要碎了。
或许我之前不该甩他一巴掌,或许我现在应该继续甩他一巴掌,唉,罢了,我的手刚刚打累了,现在擡不起来了“约翰,我没说要打你,我也从来没有随便打人过。事实上,我也不快乐,虽然他们没有养育过我,但他们死了,永远的离开了人世间。生命是令人敬畏的,死亡是令人恐惧的。”
每个人虽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间,但也没法自愿选择死亡,太多“自由”情感牵扯着人们无法做出各种选择。
“哈哈哈!塞维雅,你都杀了那么多人,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就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屁话。”约翰忽地笑了起来,他真想把塞维雅的灵魂剖出来好生瞧瞧,那到底是不是恶魔的寄居体,对,他需要给她进行驱魔仪式,最好现在开始,不过在这之前得看她是不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她明明杀了那些人——即便那是杀人犯。
看着狂笑的约翰,我倒是希望他能真心的快乐,这很难,原谅过去自己的愚蠢行径——毕竟约翰也曾经差点杀过人。我想着推诚布公的和约翰说点心里话,毕竟我也一直在骗他“我从不杀人,那些人并不是我所杀的。约翰,你知道吗?死亡是一种解脱,活在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很痛苦,我也不例外。”
我无比痛苦,没有拯救的了你,你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是得遭受这些痛苦,我本是爱好看他人的痛苦寻乐,可你的痛苦经过我的加工,怎么全都变成了我的痛苦?
他也想要得到解脱,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愚蠢手段“解脱?你要是真心觉得痛苦,那你就自杀去吧。”
约翰骂的很歹毒,自杀的人是需要下地狱的,虽然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种威胁的语录,我早就下过地狱了。
“我...不敢自杀,这是生而为人的恐惧。”自杀是一种逃避,那是最低级的,可我一方面唾弃这样的行为,一方面又怀着好奇,假如我真的死了会如何,虽然我曾在梦里死过很多次,感受过死亡,可对于真正的死亡,我仍然抱有一丝怯懦,对未知的死亡世界——那是每个活着的生物都会为之恐惧的,那是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及的。那是无法形容无法逃脱无法避免的万物终焉。
“你个胆小鬼,你也不见得有多勇敢。”约翰被这样的回答惊住了,他本该为此感到习以为常才对,人类大多懦弱,可这话是塞维雅说的?他记忆里勇猛无比、毫不畏惧的塞维雅。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某种嫉妒消失了,剩下对平凡的麻木,她也是个和他一样的人,或许比他还懦弱,无比懦弱的活着,只是因为恐惧。
我绝不是那种存心宽厚的人,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怜悯“你说的对,或许吧,毕竟现在活着的人每一个都是为了活下去,那些不想活的也不需要努力去死。”
我曾经很想死,但那时候年轻气盛,无所畏惧,连死都不怕,怎么越长大越失去了我那些良好的品质,我在逐渐堕落,我在不断沉沦,我在愈发颓废,我在遗忘过去。我居然背叛了曾经的自己,我是最最该死的叛徒,...
我应该找回曾经的自己,我应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勇敢。差一点点..我即将要把这个脑海里的思想付诸行动,约翰的话让这一切顷刻间付之一炬。
“....我曾经差点杀死我父亲,差点...就成功了,可我后来就后悔了,我不想他死,他终究没死。可在那之后我就再也不能直视我父亲那苍老的脸,我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家,那时候我遇到了你,你帮助了我。我现在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或许他还是给不了我我想要的。”约翰的坦诚忽如其来,他实话实说的阐述了他的罪孽与此刻心中的不安,他需要一个人来为他答疑解惑,他需要得到重新救赎的机会。
我真的要给他吗?或许我也该给我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我吐露着心声,诚恳的如同那负荆请罪的廉颇,虽然嘴里吐出的字句颇为难听“你应该在那时候就杀了他,而不是现在在这里犹豫,过去的你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你应该承担剩下的责任。还是说,你不想让家庭杀手杀了他,而是想亲自杀了他?”
“我没想杀他的,我没想杀他,哪怕他从未爱过我,他恨我,因为我害死了母亲。我恨他,因为我那时候只是个婴儿,为什么要这样责怪我。”约翰捂着脸,泪水沿着他手心的沟壑肆意流淌,他无助的像一个一个刚被儿子赶出家门的老头在路上被一群刚下课的青少年推推挤挤后摔倒在地没有人去扶。
我只能看到约翰浑身颤抖的抽泣,他是真心忏悔吗?还是特地面向我的即兴演出?
怀疑,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他,他是个老练的骗子,现在看起来很可怜而已。
“约翰,别做让自己难受的事情,求不来的东西就放下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你就去死吧,托马斯·康斯坦丁“那我们就在这里找个旅馆休息吧,太阳也快下山了。”
“我还是想去再问问他,为什么?!...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如果我没有害死妈妈,他是不是会好好爱我。”他只是想要爱,想要被爱。
约翰,这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不适合你,你应该学学我,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唉...”我还是没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算一算我们已经快四年没有见面了,我都快忘了他到底是什么样,只记得他是个懦弱不负责任且阴晴不定的人。多么有趣的基因啊!即便是有着空间距离时间的相隔,我还是逐渐变成了我最厌恶的模样。
撕开长裙,活动小腿,我坐回了驾驶座。
约翰抹干眼泪,他抹不干,他那愤怒而委屈的情绪决堤,一泻千里的淹没了他迄今为止所有说服自己的理智,他真的想抽根烟,用那种最烂最破的方法老调重弹的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车平稳的开着,整个车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那是打开车窗也挥散不去的,如同英国常年笼罩的乌云,如同坟地的鸦群盘旋在半空,我们争分夺秒的与死神赛跑。
我只是怕约翰希望落空,不过他也应该学会长大了。
为什么说聊天是一门艺术,这足以说明不是每个人都能擅长聊天,我又开始问一些让约翰难受的问题了“假如他还是不爱你呢。”
“不爱我那就去死吧。”我原以为约翰会这么说,因为我会那么说,可他又那么卑微的说“不爱我..我除了离开还能做什么呢,我难道要求求他爱我吗?我尚且也该有一丝作为人的尊严吧。”
“约翰,别太伤心了。”我从不动的方向盘上抽出一只手折腾我那本就不多的头发,反复揉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里干涩的像是在嚼压缩饼干。
“不!我只是生气我无法摆脱这种软弱的情绪,还是对那个人渣抱着幻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时候我只是个眼睛都睁不开的婴儿!我能做什么!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真的不懂...那明明不是我的错,呜呜呜。”约翰越说越哽咽,最后嚎啕大哭,在后座成了个吵闹的喇叭。
难熬的路程,我无比后悔我为什么刚刚要继续这个烂狗屎话题,快想办法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