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盛气凌人
张德山估摸着也有五十的年岁了，矮胖身材，留着西式山羊胡，身上是德国军大衣风格的皮夹克，颇有些不怒自威。听得傅官熙说话，脸色顿时冷下来，瞥了一眼：“这位就是留洋日本的傅四公子？听说读的陆军士官学校，前途无量啊……”
傅文熙顿时脸上有光，心里似乎也有了底气，许是以为张德山会看在这个的份上，放了傅家这一回。
“是是是，还带回来一个日本女朋友，叔父就在山东省政府，往后也该是要去走动走动的……”
傅文熙当即将若尾美子给抬了出来，还故作随意地指了指宾客中孤芳独立的若尾美子。
张德山往那边扫了一眼，意味深长。
傅官熙并不想借若尾美子的势，更不想躲在一个日本女人的身后，但张德山身为警察所长，那是实实在在的“土皇帝”，若果他真要硬来，要把傅淳风拉回去尸检，傅家人还真就拦不住。
“我可听说老傅家跟茶马商关家有一门娃娃亲，如今又光明正大带个女朋友回来玩耍，你们这些大户人家是真的让人摸不透啊……”
张德山如此一说，傅文熙也是满脸尴尬：“婚约那都是长辈们的口头约定，现在的年轻人追求进步，讲什么恋爱自由，他们又都是出去喝过洋墨水的，长辈不在了，我们这些做大哥的也不好太约束……”
“原来如此……我看着偌大的牌坊，还以为你们傅家是讲老规矩的书香门第呢……”张德山毫不掩饰嘲讽的语气，傅文熙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张德山没有继续讥讽，而是转向了傅官熙：“不过嘛……傅四公子出去太久了，本乡本土的规矩可以忘，但国法可不能忘了，身为警察所长，除暴安良，维护法治，那可是张某人的职责所在。”
“傅淳风是本土乡贤，又乐善好施，口碑极好，如今张某收到他被人谋害的密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管。”
“这样吧，我给傅四公子一个薄面，哦不对，是给你女朋友那个山东省政府叔叔一个薄面，就给你们一天时间，让你们做做面子功夫，明日我再来拉人回去尸检。”
若是今日把父亲的尸身当众拉走，贻笑大方不说，亡者也不得安生，虽说给了一天时间，但也只是让傅家掩饰面子，到底还是要拉父亲去尸检，这就是以退为进了。
傅官熙摇了摇头，坚决地回道：“父亲的死没有隐情，不需要再立案调查，我不知道是谁举告的，但绝不是我傅家的人，我们身为事主，既然没有举告，就不会有案子，这也同样合情合理。”
“张警长若是与我父亲有私交，便留下来喝杯酒，若只是为了公事，我傅家只能招呼不周了。”
傅官熙这番话很是硬气，大哥傅文熙也是脸色大变，因为他知道，张德山这样的土皇帝，最是吃软不吃硬，果真惹急了他，傅家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四弟，怎么跟警长说话呢！张警长这也是关心地方百姓，他是照章办事，咱们配合还来不及的！”
这么一说，又转向了张德山，赔笑说：“警长，你与先父也是朋友一场，我家弟弟虽然不懂说话，但意思也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个事情警长能不能网开一面？”
“毕竟四弟说的也没错，不是咱们傅家人举告的，这个事就做不得数……”
张德山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傅官熙，又看了看世故圆滑懂来事儿的傅文熙，突然有些皮笑肉不笑。
“你们傅家人不举告，就不成案子了？如果谋害傅老爷的就是你傅家的人，那又怎么说？”
“什……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傅文熙身子一僵，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张德山如同老狐狸一般，眸光如刀，仿佛要洞穿傅文熙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怎么？大公子这么紧张，难不成也知道些什么？不如跟我回警察所好好聊一聊？”
傅文熙适才的软弱全然不见了，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张德山，我傅家在这地头多少年，你该比谁都清楚，当年要不是有傅家老太公提携你，你能当上警察所长？”
“这个事情没什么好查的，念在你与先父有交情，你还是回去，这个事情不要再提了。”
傅官熙看着大哥短短几分钟内的转变，也是大吃一惊，这判若两人的态度，以及个人气质，完全就是颠覆性的改变。
傅官熙难免有想起了关于大哥如何智斗马贼的往事，想想大哥能屈能伸，也并非常人所及的。
早先放低姿态也只是想息事宁人，可以说他为了能够解决问题，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从这一点来说，大哥是个极其务实的人，也难怪父亲一直带着他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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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放低姿态不代表软弱可欺，傅家在这地界的能量有多大，傅官熙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但他毕竟是傅家人，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张德山不怒反笑，只是笑容很是阴狠：“傅大少好大的气派，不过呢，张某好歹也见识过不少大人物，你这架子还不足以吓倒我……”
“再说了，举告人的密报里说了，凶手可就是傅家的公子哦，是你傅文熙……”
张德山笑容突然凝滞，而后用手指点着傅文熙，又将指头转向了傅官熙：“亦或者是你傅官熙？”
傅文熙当即脸色煞白，张德山才露出得意的神色，拍了拍额头道：“你看我你看我，也是被傅大少逼急了，傅四公子一直在日本，是回来奔丧的，应该没有嫌疑才对……”
他又转向了傅文熙：“这么说来，凶手就只能是剩余三位傅家公子了，你说该不该立案，要不要尸检？”
傅文熙终于支撑不住，紧握着拳头，目光凶狠地盯着张德山。
“张德山，我傅家今日给足了你面子，今日治丧，不与你计较，恕不送客！”
张德山也昂首挺胸，颇有些针锋相对，眼看着双方冲突一触即发，傅官熙的心中也开始飞快寻思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