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一枚银元
傅官熙虽然没有大哥那样的城府,但也是聪慧之人,从张德山的话语之中不难听出,这位警察所长并非虚张声势,他是真的掌握了不少内情。当然了,傅官熙也很清楚,他的真正目的绝不会是破坏丧礼,以此来踩踏傅家的尊严和名望。
因为傅家在鹤梨的势力是有目共睹的,张德山虽然是警察所长,但也不会愚蠢到真的把傅家给逼急了。
张德山是一头豺狼,而傅家是一头雄鹿,虽然他的爪牙很锋利,但雄鹿一旦被逼急了也是会踢死豺狼的。
张德山说的没错,傅官熙是傅家四个公子之中唯一没有作案嫌疑的,或许也正因此,傅官熙能够很快冷静下来,理智地思考问题。
张德山不是为了破坏丧礼,甚至并非真的要把傅老爷拉回去尸检,那么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作为汪伪政府的警察所长,与他有关联的也只能是傅淳风掌握的生意渠道了。
傅淳风是汪伪政府和日本大阪第四师团的秘密生意联络人,只是傅淳风扮演了双面间谍的身份,在生意中偷梁换柱暗度陈仓,将物资往共产党人那边送。
能让张德山如此逼迫傅家,想来只有这件事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傅官熙也就有了应对的底气,因为父亲的账本就在他的手里,父亲死了之后,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
“张警长,此事可大可小,毕竟只是举告,相信张警长也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一定会还我傅家一个清白。”
傅官熙这么一说,张德山也哈哈大笑起来,甚至鼓起掌:“有趣有趣,你们傅家的几个儿子,可都是人才啊……”
“我本以为只有傅文熙能屈能伸,没想到傅四公子这么快就上道了,好得很,好得很啊。”
“只是现在套交情会不会晚了些,傅四公子?”张德山故作玄虚,也是不想让人摸透他的心思。
不过傅官熙深知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只要搞清楚他的所求,就能够投其所好,无论如何阴阳怪气,也完全不必在乎。
“套交情永远都不嫌迟,张叔叔这个警长要一直当下去,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傅家也一样倒不了,往后还是有不少来往,现在套交情正是好时候,父亲的离去,不会是终点,而是咱们年轻一辈与张警长的新起点。”
“啧啧,喝过洋墨水说话就是好听,很好啊,你打算怎么跟我套交情?我可听说了,你们兄弟几个为了争家产可是头破血流,否则傅老爷也不会等到今日才出殡哦……”
傅官熙呵呵一笑:“让张叔叔看笑话了,先前是兄弟几个没闹明白父亲的遗愿,眼下是清楚了,大家也就和好了,一世兄弟,争争吵吵在所难免,最后到底是一条心的。”
张德山饶有兴趣:“傅四公子挺会说话,就是不知道你家大哥同不同意你的说法,你傅四公子说话可作得数?”
张德山言毕,目光转向了傅文熙,后者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很是挣扎迟疑。
他不是傅武熙,他知道的内情其实没有想象那么多,他没有见到父亲的驳壳枪已经被傅官熙拿到了,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账本已经到了傅官熙手里。
张德山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诓傅官熙为傅家出头做决定,在他看来,傅官熙尚且稚嫩,比傅文熙和傅武熙要容易对付太多了。
傅文熙还在迟疑,傅官熙已经朝他说道:“张叔叔放心,我二哥痴迷枪棍,让我多照顾家里,大哥忙里忙外,大事小事都要他操持,也需要我来分担一些工作,是不是啊大哥?”
傅文熙看着自家弟弟,终于挤出笑容来:“是,官熙是喝过洋墨水的人,眼界高,格局大,我和武熙年纪大了,反倒畏首畏尾,束手束脚,让他出来做做事,我们也放心。”
张德山听得此言,又上下审视傅官熙,后者并没有躲避,而是含笑垂手。
“行吧,既然你两位哥哥都支持你,那我也不瞎操心了,不过说了给你们一天时间,就是一天时间,你们好好收拾一下,莫让乡亲们看了笑话就好。”
张德山掸了掸皮夹克,取出皮手套来慢悠悠戴着,嘴上说走,却没有走的意思。
傅文熙是何等眼力,当即给刘朝东使了个眼色,后者快步出去,很快就小跑着回来了。
傅文熙赔笑说:“这样的日子还让张警长跑一趟,是我们这些晚辈做得不够,家里备了点薄礼,已经放在外头车上了,还望张警长不要嫌弃才是。”
张德山这才哈哈笑了起来:“这也太客气了,我这是执行公务,是本分,哪里算得什么辛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已经往外走,路过门房的时候,突然又拍了拍脑袋。
“哦对了,光顾着说公事,倒是把帛金给忘了。”
如此说着,便朝身边的马弁使了个眼色,后者从兜里取出一个封包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司仪正要唱喏,却见得礼簿先生打开封包,里头是一块银元,一下子脸色尴尬,也就闭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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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熙紧握拳头,面上却笑呵呵地感谢,直言让警长破费了云云,好歹是把张德山给送走了。
“这该杀的王八犊子!”平素里从不说脏话的傅文熙,此时破口大骂。
傅官熙却看着远去的车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熙啊,眼下该如何是好?莫不成真要让他拉去尸检?”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没解决,宾客都已经到了,这个事情如何措置,到底是要拿主意的。
傅文熙这才回过神来,挣扎了许久,才朝傅官熙说:“官熙,你既然要揽下这个事,你就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傅官熙轻轻拈起那枚银元,收入了口袋里,朝大哥说:“尸检是不可能的,事照办,给咱爹风光大葬,怎么热闹怎么来,照着昨日里的安排去做就是了。”
“四少你说得轻巧,张德山可不是好糊弄的……”刘朝东小声抱怨道。
傅官熙呵了一声:“放心,交给我就好,事情办妥了,今晚我就去糊弄糊弄咱们的大警长。”
虽然不明白弟弟哪来的底气,但傅文熙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可是你说的,办不好你可是要背锅的,到时候可别怪大哥推你出去硬顶死扛。”
傅文熙这话让人很不舒服,但他起码坦坦荡荡,傅官熙也不介意,毕竟他是真的打算入局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