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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六十一章来自故人的矢车菊……

第61章第六十一章来自故人的矢车菊……

临近中午时,希瑟听见床上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呻吟——她的丈夫醒了,并且和所有被宿醉折磨的人一样面色绀红,嘴唇发白,脑袋沉甸甸地陷在枕头里,仿佛里面灌满了铅。

“唔……”他喃喃着,“该死,我的头好痛……”

她不禁打趣道:“痛饮美酒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出于某种奇妙的自尊心,瑟洛里恩昨晚对任何人的敬酒都来者不拒,只为听到别人称赞他“不愧是公爵大人的丈夫”,最后醉到连大门和阳台都分不清。希瑟只好抱着他回到卧室,一路上还要忍受他不停拨弄她的斗篷细链,醉醺醺地贴在她的胸口讲话:“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这么做……”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早点睡觉,瑟里。”

“我扮演被宗教裁判所当作异端的男巫,你是负责看守我的帕拉丁……”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然后,我马上就要被处以火刑了,所以……央求你大发慈悲,放我一马……你说可以放我出去,但是要我给你一点好处……我说我身无分文,但你说……没关系,只要我……”

希瑟实在空不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幸好那时他们距离卧室已经不远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看到瑟洛里恩头昏脑涨,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她还是柔声安慰道:“不必急着起来,等临近午餐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不行,我还没有带特纳散步。”他揉了揉眼睛,“我要当一个称职的父亲。”

“特纳”是他给那只小狗起的名字,因为它爱吃芜菁,与之相对的是“毕特”,那只小猫的名字,因为它背上有着红色的毛发1……她的丈夫或许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但他同时也是一位起名水平很糟糕的父亲。

在穿衣服的时候,瑟洛里恩好奇地瞥了一眼封面:“好像不是你之前看的那本?”

“是刚刚拿回来的。晨间锻炼结束后,我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藏书馆。”

“哈,晨间锻炼……真不敢相信不久前你还和我一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瑟洛里恩打了个哈欠,“你真是一个自律的魔鬼。”

说罢,他走过来亲了亲她的嘴角,尝了一点热茶和蜂蜜的味道,目光从书页上滑过:“‘既然如此,君主应该要有足够的智虑,懂得如何避免可能导致他失去政权的恶行恶名。如果可能的话,应该警惕自己不要沾染可能危及政权的恶名’2……看着不像是诗集?”

“《论君主的资质与品德》,原典是由一位亚宁学者撰写的,英格丽把它翻译成了费昆达斯语。”

“英格丽?”

她点了点头:“英格丽在语言方面有着非凡的才能,精通古帝国语、古纳维亚语、亚宁语、西比瑞语和法舍语,藏书馆里所有译者为‘凯洛’的书籍都是她翻译的。”

“那些居然是王后陛下翻译的?”

“你看起来很意外。”

“我对那些书有印象。”瑟洛里恩摸了摸鼻子,“该怎么说呢,都是一些政治相关的书,而且笔迹很……刚硬?我一直以为是你父亲翻译的。”

“很遗憾,父亲他连古纳维亚语都没有母亲认识得多。”她的叔祖父总是很不满意这一点,经常管父亲叫“愚钝的牛”。

“看来她很早就在为日后的生活做准备了。”瑟洛里恩感慨道,“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看这个?”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念英格丽。”

午餐结束后,她在书房召见了斯滕,后者为她带来了亚宁总督的亲切问候。希瑟将那封信细细浏览了一遍,内容与她设想的毫无二致,也算是卸下了她心头的最后一点忧虑。

傍晚,希瑟独自前往城堡西北角的地牢。嚎哭塔依旧在寒风中啜泣,暮色如血般洒在墓园的雪地上,渡鸦的眼睛在漆黑的树影里闪动——在费昆达斯的文化中,这是一种不祥的象征,但纳维亚人视其为斯诺里的使者,它们聪慧而机敏,是众神之父最忠诚的伙伴。但愿它们飞回斯诺里的肩头时,会将她今日的决定评价为“明智之举”。

她推开门扉,命令看守的卫兵到地牢外等候,随后从墙壁的挂钩上取下油灯,往廊道深处走去。两个多月前,这里曾关押着国王的仆人,如今则换成了国王的血亲。

德西莫斯看起来落魄极了。往日美丽的金色秀发被剃得一干二净,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右侧能够看到零星的血迹——他的右耳在战争中被割了下来——脸色苍白发青,犹如水鬼,后颈和手脚的皮肤却因为过敏而长了一层红色的疹子。地上的干草许久都未更换,散发出粪便和血肉的恶臭。

见到她,德西莫斯立刻站了起来:“你终于来了!”走路时,他的身体上下颠簸,布琳迪丝在报告中提到过他被受惊的马踩断了左腿,如今看来伤势恢复得不太乐观,“那个老女人竟敢把我关在这种地方?我是先王之血,未来的国王陛下!”他愤怒地指着地上被打翻的陶碗,“看看他们给我吃的是什么!稀粥和黑面包?这是给最低贱的囚犯吃的!”

希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自顾自地发泄怒火。直到他火气渐消,慢慢开始为她的沉默感到不安时,才低声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考虑该如何处置你。”

闻言,德西莫斯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在她回答之前,他抢先说道,“凯洛公爵,我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但是……那群雇佣兵都是些废物,埃达城根本没受到什么损失,你可以去问那个老女——我是说,布琳迪丝女士。”

“爵士。”她纠正道。

“什么?”

“布琳迪丝爵士。”希瑟看着他,“真是令我惊奇,你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先是暗中勾结马尔尚伯爵,意欲使北境再次陷入内乱,阴谋被揭穿后转而向我提出同盟,却又擅自毁约,妄图趁我不在集结军队攻占埃达城……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本以为你很清楚自己如今是何处境,但目前看来并非如此。”

“我……”他的神色更加慌张了,“我依然是你拯救英格丽王后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个破了相的瘸子吗?”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了,我承认‘德西莫斯王子’确实是一张好牌,失去了多少会让人有些惋惜……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我只是需要‘德西莫斯王子’,但这个‘德西莫斯王子’不一定得是你,不是吗?”

“什、什么?!”对方瞠目结舌,“这不可能!我是唯一的——你怎么敢——”

“你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南斯特,一边享受贵宾的待遇,一边静候我打败伊瓦尔王光荣凯旋——但你没有这么做,而是趁机集结雇佣军,意图将我的城池收入囊中。”希瑟说,“德西莫斯,你与阿利斯特其实并无不同,你们都自私、恶毒又愚蠢,没有任何道德心和荣誉感可言。只不过他大权在握,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卑劣本性,而你从小流落海外,不得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才暂时收敛了自己……一旦你登上王座,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很快你就会变成第二个阿利斯特。”

不光是背叛了自己提出的盟约,就连他右耳的伤口都证明了这一点——割下他耳朵的并非埃达城的士兵,而是他用真金白银雇来的那些人。在自己的坐骑被流矢命中后,他命令雇佣兵的首领把自己的马让给他,因为他用金子买下了他们的“贱命”,为自己这样“高贵的王室血脉”牺牲,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义务”。

“我不会的,凯洛公爵……求求你相信我,我发誓……”他沉重地喘着气,“而且你不可能找人假扮我,我在亚宁有着身份尊贵的盟友,他的人会把我的消息传回亚宁,然后王都那边也会……”

“萨尔瓦托雷总督,没错吧?”希瑟微笑着打断了他,“联系他确实花费了我一点时间,这也是我没有急着见你的原因。”

不出意料,这位亚宁总督在信上展现出了非凡的热情,不过比起无药可救的德西莫斯,他更在意南斯特的下一任领主对亚宁是否友好——这不奇怪,萨尔瓦托雷和法比亚王室毫无关系,只是一个纯粹的投机者。亚宁总督并不是一个世袭的职位,想要得到长老们的支持,他就必须在任职期间做出点业绩,资助费昆达斯未来的国王登基不过是他众多的政治投资之一。

“这位总督大人已经答应会在这件事情上协助我,他在费昆达斯的所有线人都会为我服务,而你在王都的那些盟友,他也悉数告知了我。”德西莫斯流落海外时还很年幼,哪怕是从前见过他的人,也认不出现在的他了,而瑟洛里恩能完美地模仿出他的笔迹,就连一直为他处理书信事务的皮耶特罗都无法辨识真假。

说罢,希瑟拔出长剑,剑锋反射出的冷光在德西莫斯的脸上一闪而过。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他下意识地后退,动作缓慢而吃力,仿佛正在趟过一片看不见的泥沼,“我是德西莫斯·法比亚!父王的第十子,费昆达斯未来的——”

他最终没能说完,剩余的话语只能和滚烫的鲜血一同沿着穿透咽喉的剑身流淌而下。

收剑回鞘后,希瑟唤来卫兵,嘱咐他们将德西莫斯的尸体拖出去焚烧,骨灰随便撒在埃达城外的某个荒郊野岭即可。

接着,她难得去了一趟公共浴池,洗掉身上的血腥气。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希瑟决定先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却意外地在走廊上撞见了鬼鬼祟祟的胡尼。

如果是别人,希瑟也许会怀疑对方在暗中图谋不轨,但如果是胡尼……咳,这可能只是他独特的个人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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