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嘲伶」骨瓷
一,裂痕陈伶推开阁楼门时,铁锈的合页发出指甲刮过玻璃似的锐响。
昏黄的光线里,嘲正坐在唯一的藤椅上,指间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墙角那只落满灰的骨瓷花瓶上。
他像尊被遗忘的雕塑,白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半截锁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可那双眼看向陈伶时,却淬着冰碴子似的冷,像是能穿透皮肉,直勾勾盯住骨头缝里的东西。
“回来了。”嘲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空荡的走廊,听不出情绪。
陈伶反手带上门,将外面的雨气关在门外。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脸上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像是刚从什么热闹场合回来,眼神却干净得像蒙着层雾,叫人看不透底。
“嗯,哥。”他笑了笑,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里像落了星子,“朋友生日,多喝了几杯。”
嘲没说话,只是将那支烟转了个圈。
烟身印着细长的花纹,在他苍白的手指间显得格外清晰。
陈伶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不是因为自己晚归,而是因为“朋友”这两个字。
这个阁楼是他们俩的秘密基地,或者说,是嘲圈住他的笼子。
父母早逝后,嘲用一笔来路不明的钱把他从远房亲戚家接回来,从此,陈伶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这个叫嘲的男人。
嘲对外人向来疏离淡漠,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加上他那副没血色的样子和总也晒不黑的皮肤,邻里私下都叫他“鬼”。
只有陈伶知道,这只“鬼”的爪子有多锋利,占有欲有多偏执。
“哪个朋友?”嘲终于抬眼,目光像黏在陈伶身上,“上次那个送你领带的?”
陈伶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嘲的额头。
他身上的酒气混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甜得有些发腻,和嘲身上清冽的烟草味形成鲜明对比。
“哥吃醋了?”陈伶的声音压低,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指轻轻搭上嘲的肩膀,“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倒是哥,又在看这只花瓶?”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嘲的皮肤时,嘲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任由他动作。
“它裂了。”嘲的视线重新落回花瓶上。
那是只很精致的骨瓷瓶,瓶身上绘着缠枝莲纹,只是在瓶口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裂了就扔了吧,我再给哥买个新的。”陈伶直起身,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嘲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几乎没什么温度,像冰面反射的光。
“扔了?”他重复了一遍,伸手抚摸着那道裂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它陪了我这么久,怎么能扔?”
陈伶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慢慢敛去。
他知道,嘲说的不是花瓶。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偏执的话,用最温柔的动作做着最疯狂的事。
就像他当年,为了把自己接回来,不动声色地让那几家想占便宜的亲戚都落了个凄惨下场。
“哥想怎么样?”陈伶问。
“修。”嘲吐出一个字,目光从花瓶上移开,落在陈伶脸上,“就像修你一样。”
陈伶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偷偷和一个男生约会,被嘲发现了。
那个男生第二天就出了车祸,而自己,则被嘲关在这个阁楼里,整整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嘲没有打他,没有骂他,只是每天坐在藤椅上,像现在这样看着他。
用那种冰冷又带着某种灼热的眼神,看得他浑身发毛,最后不得不哭着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从那以后,他就学会了伪装。
像一只温顺的宠物,对着嘲摇尾乞怜,暗地里却在悄悄磨爪子。
“哥,我没有坏。”陈伶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带着点委屈,“我一直都在哥身边啊。”
“是吗?”嘲挑眉,伸手捏住陈伶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那刚才在楼下,你和那个开车送你回来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是为什么?”
陈伶的心一沉。
他没想到,嘲竟然在看着他。
那个男人是他新认识的,一个富二代,对他颇有好感。
陈伶故意让他送自己到楼下,就是想看看嘲的反应。
“他只是顺路……”
“顺路到需要你亲自下车道谢,还附赠一个笑脸?”嘲的手指用力,捏得陈伶的下巴有些疼。
陈伶却忽然笑了,眼里的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挑衅的光芒。“哥,你管得太多了。”
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