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楼伶」囚笼与月光，番外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画室，给空气里漂浮的细小尘埃镀上金边。

楼羽正跪在地板上，指尖蘸着钛白颜料，在画布角落补完最后一笔——那是朵开得张扬的向日葵，花盘中心却藏着半张笑眼弯弯的脸，像极了陈伶。

“陈医生今天也很漂亮。”楼羽转过头，鼻尖沾着点明黄，眼神干净得像刚拆封的画布，“比昨天画里的漂亮。”

陈伶刚换好白大褂走进来，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湿巾，蹲下来替他擦鼻子：“又把颜料弄脸上了。”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他指尖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楼羽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带着点孩童般的执拗：“陈医生的手在抖。”他把脸颊贴上去，像只温顺的大型犬，“是不是又睡不着了？我给你画只小羊吧，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陈伶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他抽屉里锁着的诊断书上，“重度焦虑伴惊恐发作”的字眼刺得人眼疼，可此刻被楼羽掌心的温度包裹着，那些盘踞在神经里的尖刺，竟悄悄收了些锋芒。

“昨天画的星空，你说像被揉皱的糖纸。”楼羽突然起身，从画架后拖出个巨大的收纳箱，翻出一沓速写本，“我今天画了会发光的糖，陈医生要不要尝尝？”

速写本上满是奇奇怪怪的画：会游泳的云朵叼着棉花糖，长着翅膀的猫咪抱着药瓶，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人，被无数只彩色的手轻轻托着——那些手有的画得稚嫩，有的带着潦草的线条，都是楼羽这几年在病房里，用不同颜色的画笔一点点添上去的。

“这是……”陈伶的声音有些发哑。

“是大家在保护陈医生呀。”楼羽指着那些手，眼睛亮晶晶的，“我问过护士姐姐，说陈医生总一个人待着，会生闷气的。”他忽然凑近，用颜料没洗干净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陈伶的眉心，“以后我陪着你，就不生闷气了好不好？”

温热的触感落在眉心，像滴化开的蜜糖。陈伶猛地别过脸，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当了楼羽五年主治医生，看着这个曾把自己关在画布里拒绝交流的少年，一点点变得鲜活，却没想过，最后是这个被他“治愈”的病人，用最笨拙的方式，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

傍晚收走画具时，楼羽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陈医生今天没吃药对不对？你的心跳好快。”

陈伶身体一僵，手里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他确实忘了，昨晚又是睁眼到天亮，今早匆忙赶来，药瓶还落在床头柜上。

“楼羽……”

“我给你找。”楼羽松开他，蹬蹬蹬跑到陈伶常坐的椅子旁，从坐垫下摸出个小药盒——那是他偷偷藏的，陈伶总忘记带药，他就每天藏一颗在这里。

白色药片被放在掌心，还带着点楼羽手心的温度。

陈伶看着他仰着的脸，夕阳正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忽然觉得，那些缠绕着他的黑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抬手揉了揉楼羽的头发，把药片放进嘴里，没等拿水，就被楼羽踮起脚尖，用一颗水果糖堵住了嘴唇。

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炸开，混着药片淡淡的苦涩，竟奇异地中和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陈医生说过，苦的时候要吃甜的。”楼羽退开半步，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以后我当你的糖，好不好？”

陈伶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最后只剩下一片柔软的暖意。

他轻轻“嗯”了一声，伸手牵住楼羽沾着颜料的手。

画室窗外，晚霞正烧得热烈，像极了楼羽画里那些永不褪色的光。

两个曾被困在各自精神牢笼里的人，终于在彼此的目光里，找到了走出迷宫的路。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只有画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和掌心相贴时，慢慢流淌的、带着点药味的甜。

1378个字，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