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旧物与体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无数尘埃。
陈伶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锐利,像突然被惊醒的猫科动物。
怀里的笔记本滑落下来,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弯腰捡起,指尖摩挲着封皮,眼神才慢慢柔和下来,那点刚醒时的戾气也随之消散。
“谁?”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不耐烦。
“是我,杨宵。”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我带了早餐过来。”
陈伶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看着外面。
杨宵站在走廊里,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他是温若水的表弟,也是这三年来唯一还会经常来看他的人。
陈伶对他算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毕竟是温若水的亲人。
打开门,杨宵把早餐递给他,目光扫过他凌乱的头发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又熬夜了?”
“嗯。”陈伶接过早餐,侧身让他进来,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杨宵走进房间,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四周。房间很整洁,甚至可以说得上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书桌上堆着高高的书,还有那本深棕色的笔记本格外显眼。
他知道那是温若水的笔记本,也知道陈伶这三年来一直对着笔记本说话。
医生说他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精神偏执,可杨宵有时看着陈伶对着空气笑的样子,又觉得毛骨悚然。
“昨天我去墓园看了哥,”杨宵在沙发上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给他带了他喜欢的白玫瑰。”
陈伶正在拆早餐的包装袋,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低声说:“他不喜欢墓园,太冷清了。”
杨宵噎了一下,看着陈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感。
他想说人死后哪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可看着陈伶眼底那点偏执的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最近……还好吗?”他换了个话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伶的反应。
“挺好的。”陈伶咬了一口三明治,味道有些寡淡,他不太习惯杨宵买的早餐,温若水以前总是会记得他喜欢加双倍生菜。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桌,那里的笔记本安静地躺着,像是在等他回去。
杨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叹了口气:“陈伶,我知道你放不下哥,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该……”
“我这样怎么了?”陈伶突然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里瞬间燃起疯狂的火苗,像被触碰了逆鳞的兽,“我这样陪着他,不好吗?总比你们把他丢在冰冷的墓地里好!”
他的情绪来得又快又猛,杨宵被他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他知道陈伶的脾气,一旦触及温若水的话题,就会变得格外敏感易怒。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宵连忙解释,语气放得更沉,“我只是觉得,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你怎么知道他不希望?”陈伶冷笑一声,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你又不是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捍卫什么重要的东西。
背对着杨宵,肩膀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倔强。
杨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陈伶有多爱温若水,爱到可以疯魔,爱到可以无视生死。
可这份爱,也快要把他自己拖垮了。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温若水就站在陈伶身边,看着他紧绷的背影,透明的眼底满是心疼。
他想告诉杨宵,陈伶没有疯,他真的在这里,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伶被误解,被担忧。
忽然,陈伶怀里的笔记本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页。
陈伶的身体一僵,随即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狂喜的表情,看向杨宵,又像是在对空气说:“你看,他听到了,他就在这里。”
杨宵看着他对着笔记本说话的样子,眼圈有点红,他站起身,轻声说:“我先回去了,早餐记得吃完。”
陈伶没有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怀里的笔记本上,指尖轻轻抚摸着封面,嘴里喃喃着什么。
杨宵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陈伶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书页还是那些书页,字迹还是他的字迹,没有任何异常。
他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忽然感觉到一阵极淡的暖意,像是有人用手心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那暖意很微弱,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陈伶猛地抬头,看向房间中央。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他就是知道,温若水就在那里。
“是你吗,若水?”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期待。
没有回应。
可陈伶却笑了,那笑容里的疯狂淡了些,多了些温柔,像雨后初晴的阳光,带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