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思伶」风暴归巢,猩红永驻
一、血色黄昏的戏台古堡底层的宴会厅积了半寸厚的灰,唯有中央那方残破的戏台还保留着些许亮色。
猩红的幕布被海风蛀出无数破洞,风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调子,倒像是谁在后台吊嗓子。
陈伶正坐在戏台中央的雕花椅上。
他没穿那双绣着金线的厚底靴,赤足搭在戏台边缘的木箱上,大红戏袍的下摆散开,拖在积灰的地板上,晕开一道蜿蜒的红痕,像刚从伤口里爬出来的血蛇。
指尖转着那柄剔骨刀,刀刃反射的光在他眼尾的绯红上跳,倒比戏台上的油彩更艳几分。
“啧,你这破岛连只像样的虫子都没有。”他偏过头,看着站在台下的思,语气里的懒意裹着冰碴,“那航海家的心太柴,塞牙缝都嫌硌。”
思的人形比三日前凝实了些,皮肤下的暗纹流动得慢了,像凝固的岩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陈伶搭在木箱上的脚踝——那里沾了点灰,却依旧白得像玉,趾甲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
这细微的、近乎脆弱的痕迹,让他胸腔里的风暴又开始抽痛。
“我再去找。”他说,声音比上次稳了些,却还是藏不住尾音的颤抖,“找更嫩的,找您喜欢的。”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陈伶忽然笑了,把剔骨刀抛起来又接住,刀柄砸在掌心发出闷响,“上回你说那航海家见过全世界的海,结果呢?心腔里全是咸腥味,倒像是被水泡烂的破布。”
思的喉结滚了滚。
他当然不知道陈伶真正喜欢什么。
陈伶吃人心,却从不像寻常怪物那样贪多,他挑得厉害,有时是垂垂老矣的学者,有时是尚在襁褓的婴孩,理由全凭他一时兴起——或许是那人临终前的眼神够绝望,或许是心脏跳动的频率合了他当日听的戏文调子。
“那您……”思犹豫着抬头,灰雾般的眼瞳里映着戏台上那抹猩红,“您想要什么样的?”
陈伶没回答,反而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
“上来。”
思的脚步顿住了。
戏台很高,是供人仰望的地方。
陈伶坐在那里,像被供奉的戏神,而他是台下最卑微的看客,连靠近的资格都该是奢求。
可此刻那抹猩红的身影侧坐着,戏袍的袖子滑到肘弯,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腕骨凸起的弧度在灯光下像极了玉簪的轮廓——那是思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想用风暴缠绕、却又怕碰碎的地方。
他一步步走上戏台,每踩一级台阶,木质结构就发出一声呻吟,像在为他的僭越哀嚎。
走到陈伶面前时,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的,生怕自己胸腔里的风暴惊扰了对方。
“跪下。”陈伶又说,语气和上次在吊桥边一模一样,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思屈膝的瞬间,陈伶忽然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
剔骨刀的刀刃贴在思的喉结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皮下的暗纹瞬间沸腾。
“看着我。”陈伶的眼尾绯红在昏光里泛着妖异的光,“你这团没心的东西,也配揣测我的心思?”
刀刃压得更紧了,皮肤下的风暴在尖叫,却被思死死摁在原地——他不敢动,怕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连这点靠近的机会都失去了。
灰雾般的眼瞳里清晰地映出陈伶的脸,那抹绯红从眼尾蔓延到颧骨,像刚饮过血,美得让人想将这副模样永远刻进风暴的内核里。
“我……”思想说“我只想让您满意”,却被陈伶用刀背拍了拍脸颊。
“蠢得可怜。”陈伶松开手,收回刀时故意用刀面蹭过思的唇,“过来点,给我当回靠垫。”
思僵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陈伶要坐在地上,而他需要趴在旁边,让陈伶能靠着他的背。
这姿势近乎羞辱,却又亲昵得让思浑身发颤。
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能清晰地闻到陈伶戏袍上的檀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钻进鼻腔时,竟比最烈的酒更让人迷醉。
陈伶果然靠了过来,后背贴着思的脊背。他很轻,像一片羽毛,却让思觉得自己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陈伶的指尖在地板上敲着拍子,哼起一段残缺的戏文,是《霸王别姬》里虞姬自刎前的调子,明明是哀婉的曲,被他唱得却带着股看戏不怕台高的戏谑。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戏台吗?”陈伶忽然问,指尖划过思后颈的皮肤,那里的暗纹因为这触碰而剧烈收缩。
思摇摇头,声音闷在臂弯里。
“因为所有人都得看我。”陈伶轻笑一声,指尖猛地用力,掐住思后颈的皮肉,“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我站在台上,他们的眼睛就只能盯着我。谁要是敢分神……”
他顿了顿,指尖的力道松了些,转而抚过思颈侧的动脉——那里没有心跳,只有风暴的低鸣。
“就挖了他们的眼睛,当珠子串起来挂在戏台上。”
思的身体绷紧了。
他能感觉到陈伶的呼吸落在颈窝,带着温热的湿气,和他冰冷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句话里的残忍,在思听来却像是某种恩赐——至少,陈伶愿意把这样阴暗的念头说给他听,愿意让他窥见这“猩红主宰”面具下更狰狞的内核。
“嘲……”他试探着开口,声音低哑,“您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陈伶没回答,反而侧过头,鼻尖蹭了蹭思的耳廓。
这动作太轻,太像亲昵,让思的风暴瞬间失控,暗紫色的电光在皮肤下游走,几乎要冲破躯体。
“你这团东西,倒比那些活人的心更懂察言观色。”陈伶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没什么温度,“可惜啊,再懂又有什么用?你连颗心都没有,连让我赏玩的资格都够不上。”
思猛地转头,灰雾般的眼瞳里翻涌着暗紫色的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