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环游

简长生开始敢跟陈伶说话了。

不是很多话，只是偶尔在便利店碰到的时候，会说一句“早上好”；在图书馆碰到的时候，会递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的阳光很好”；在学校走廊碰到的时候，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陈伶也会回应他，虽然声音很小，虽然还是会低着头，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躲着他。

简长生觉得很开心，却又很害怕。

开心的是，他离陈伶越来越近了；害怕的是，他怕自己的阴暗会暴露在陈伶面前，怕陈伶会讨厌他。

他开始努力改变自己。

以前他总是低着头走路，现在他会试着抬起头；以前他不敢跟人说话，现在他会试着跟便利店的店员打招呼；以前他总是躲在角落里，现在他会试着坐在图书馆的桌子旁，而不是书架后面。

他想变得更好，想离陈伶更近一点，想配得上他的神明。

有一天，简长生在图书馆看书。

陈伶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本美术书，看得很认真。

简长生看着陈伶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说要环游世界的事。

“陈伶。”简长生小声说。

“嗯？”陈伶抬起头，看着他。

“我以前总跟别人说，等高中毕业，我就去环游世界。”简长生的声音很轻，“去北极看极光，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去冰岛泡蓝湖，去澳大利亚看红土中心。”

陈伶看着他，眼睛很亮。“那很好啊。”

“可我现在不想去了。”简长生说，他看着陈伶的眼睛，心里像被酸水浸着，“我觉得，围着你绕一圈，比环游世界更有意思。”

陈伶的脸瞬间红了。

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简长生，手指捏着书的页脚，捏得发白。

简长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甜。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又怕吓到陈伶，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还想说，陈伶，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没有你，再大的世界，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可他不敢说。他怕陈伶会觉得他变态，怕陈伶会跑掉。

陈伶的心跳很快，他能感觉到简长生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暖暖的，像阳光一样。

他想起简长生在雨里帮他捡画纸的样子，想起简长生递给他的纸条，想起简长生躲在角落里偷偷盯着他看的样子。

他知道简长生喜欢他，他也喜欢简长生。

可他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怎么配得到简长生的喜欢？

“简长生。”陈伶小声说。

“嗯？”简长生看着他。

“你……你别这样。”陈伶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我是个灾星，会连累你的。妈妈走了，爸爸也不要我了，所有人都讨厌我，害怕我。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简长生的心瞬间疼了起来。

他看着陈伶苍白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和自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害怕都很可笑。

陈伶比他更自卑，比他更害怕被抛弃。

“陈伶，你不是灾星。”简长生的声音很坚定，“那些人都是错的，他们不了解你，所以才会那样说你。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不好。”陈伶摇了摇头，眼睛红了，“我一点都不好。我会克死身边的人，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你应该去环游世界，去看更好的风景，而不是围着我这个麻烦绕圈。”

“可我就想围着你绕圈。”简长生说，他伸出手，想碰一下陈伶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陈伶，没有你，再好看的风景，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你就是我最好的风景，是我想一辈子围着转的风景。”

陈伶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没哭出声，只是肩膀轻轻抖着，眼泪落在书的页脚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简长生看着他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他想抱抱陈伶，想告诉陈伶“别哭，有我在”，却又不敢。

他怕自己的拥抱会让陈伶更难过，怕自己的阴暗会玷污陈伶的眼泪。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哭，一个看着，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陈伶压抑的哭声。

过了很久，陈伶停止了哭泣。

他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看着简长生，小声说：“简长生，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简长生说，他看着陈伶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从来都不介意。我只介意，你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觉得我烦。”

陈伶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讨厌你，也不觉得你烦。”

简长生的心里瞬间开满了花。

他看着陈伶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他以前是个阴暗自卑的小狗，现在，他的神明终于愿意低头看他了。

“陈伶。”简长生说。